“出来吧,人已经走远了。”雷默对着我的方向说道。
附近已没有外人,雷默必定是在和我说话了。
我从暗处走了出来:“你为何帮我?”
“只是想证实心中猜测。”雷默道,“这个叫玉蓝纷的姑娘,虽然服了剧毒,身上也散了些臭味出来,确实很像尸体发臭的迹象。只是这让身上发臭的百洞草来自我们常年居住的那片沼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就算如此,这玉蓝纷姑娘已没了呼吸。”
“但她身体并未僵硬,也未出现尸斑。”
“若你推测是对的,丽安镇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要知道丽安镇向来是无所不知。”
“他们以为玉蓝纷是刚刚服毒身亡,若他们知道玉蓝纷早在昨天便服毒了,自然瞒不过他们。”
也就是说雷默并没有把玉蓝纷的服毒时间告诉丽安镇的人,眼前这雷默,着实让人奇怪,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你救活她。”
“然后呢?”
雷默不紧不慢道:“十二个时辰马上就到了,你确定不要先救她吗?”
雷默说得有理,这玉蓝纷服的是断息散,十二个时辰必须服解药。此时我身边并无解药,但是好在有六将军药粉。我将药粉配好,给玉蓝纷服下,再运功帮助药力快些起效。一盏茶的功夫,玉蓝纷即醒了过来,她像憋气很久的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玉姑娘。” 待她平复下来后,我轻声叫道。
玉蓝纷惊讶地看着我:“是你救的我?”
我有丝不解:“那应该是谁救?”
一边的雷默缓步走向我们,玉蓝纷忙站了起来,我将玉蓝纷护在身后,对雷默道:“你该不会还要把玉姑娘抓去给那雇主吧?”
“那单生意已经结束了。”雷默道。
“那你要什么?”
“周门医血。”
我呆站在原地,没有回话。我不知他这句周门医血指的是我,还是我身后的玉蓝纷。
转头又细想,如果说雷默真知道我身上有周门医血的话,也不会等到玉蓝纷醒了后才说这话,所以他指的是玉蓝纷。我看向玉蓝纷,难道她真的和周门有关系?
只听玉蓝纷应道:“你虽来自鬼狱沼泽,但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若不然你也不会帮我。我并没有什么周门医血,只是今日能逃脱,多亏你的相助。你若觉得我身上的血是周门医血,你便取吧,就当还了你这相救之恩。”
雷默将一个琉璃瓶打开,递到玉蓝纷面前。只见玉蓝纷在手掌处划了一刀,将血滴入了琉璃瓶中。
“多谢。”雷默将瓶子盖好后说道,看得出他很珍惜这份血。
玉蓝笑带着几分无奈:“现在炎炎夏日,你鬼狱沼泽离此地甚远,你且去找些冰将这血护着。待回去试过后,你便知这是不是周门医血了。”
“丽安镇的人既然说你懂周门医术,想来你医术应该很是高明。请问一个经脉尽毁,在轮椅上坐了二十多年的人,有何方法能让他重新站起来?”雷默又问道。
“玉蓝纷只是学了些皮毛医术,你说的情况,恕我无能为力。”
我上前帮玉蓝纷伤口上药和包扎,顺便也确认了玉蓝纷体内之血确实不是周门医血,和普通人一样。只是为什么丽安镇的人会认为她和周门有关?又为何说她会周门医术?
我和娘亲就是周门传人,丽安镇也知道,但他们不找我们,却找玉蓝纷,又是为何?
雷默取完血并未多呆,立即离开了。
鬼狱沼泽一直恶名远扬,江湖中人闻风丧胆。今日见这雷默似乎和传言中的并不一样,就连他取这周门医血,似乎也是为了救人,还真是有趣。
未避免节外生枝,我和玉蓝纷二人也赶紧离开了这片山林。
此时的我,又哪里知道,这雷默曾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早在五年前的翡翠城,我便被人活活烧死了。
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永无休止。纵使今日我未曾认出恩主,但这世间因果也为会为我指引那报恩之路。即有缘起,他日定有再见之时。
次日清晨,我与玉蓝纷在一间破屋内休息。我找来清水,又用六将军配了一服药给玉蓝纷喝下,玉蓝纷应是无碍了。
“白姑娘这药粉倒是巧妙得很,我此生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药粉。”玉蓝纷笑道。
“闲来无事时自己研制的,玉姑娘既是医者,白雪班门弄斧了。”
“我算不上什么医者。我本是一青楼女子,教我医术的也是青楼中人,我们平时也就是给姐妹们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至于那软骨散的解药带着也只是防身用。”
“那这断息散呢?”在我看来,她的身份定没有如此简单。
玉蓝纷神色暗淡下来:“我本已经存好钱替自己赎身,但遇人不淑,钱财被他骗了去。无奈之下,师姐想了此法,只等时机一到,我就诈死从青楼脱身。”
“那你们和周门又有关系?”
玉蓝纷轻叹口气,缓缓讲道:“这一切都源于去年的一张方子,本为救人,却没想到招来了祸事。青楼中一向是各路人马汇集之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皆有来往,在青楼中的我们自然也就很容易听到各类消息。
“去年的一日我听说了一种怪病,得病之人面目全非,死状凄惨,朝廷还有意封锁消息,所以世人们都不得而知。我将此消息告知师姐,恰巧师姐的亲人小时候曾得过这病,当时被一个神医治好了,而且这方子还一直留着。
“我虽身在青楼,算不上一名医者,但也想为生病之人做些什么。又无意打听到江湖中吴前辈在悄悄帮助这些生怪病之人,于是便将此药方交到了吴前辈的手上。我知道朝廷有意隐瞒此病,定不会放过知情之人,所以我都是小心翼翼进行着,竟不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但是来找我之人,并不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中人。他们说我那方子是周门的方子,一直向我逼问我周门的下落,我反复将方子来源告诉他们,他们却半分都不信。无奈之下,我只能东躲西藏过日子,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找来了鬼狱的人。之后的事,白姑娘便都知道了。”
眼前这玉蓝纷竟然就是给吴流药方的那位神秘人,我曾看过那药方,确实是周门的方子,只是少了一味药。若这是早年间留下的方子,也是有可能的,周门人开方确实不会把医血写在药方里,这也就说得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细想后道,“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这断息散服下后,需要有人在十二个时辰内给你服下解药,不然的话,假死变真死。那姑娘之前是和谁约定好来给你服下解药?”
“我师姐。”
“你不是说你世上无任何亲人?”
“我当时那么说只是希望姑娘能出手相助。如今我师姐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也是遇到了麻烦。还好遇到了白姑娘,不然蓝纷性命不保。”
“你是又如何知道我能解这断息散?”
玉蓝纷笑道:“我并不知道。断息散解药在我身上,我想着姑娘也许会在我身上找解药。只是没想到,姑娘竟然还能用自己的药粉配出这断息散解药来。”
“那你又如何能确定,我能发现你是中了断息散,而非真死?”
“所以我才昨日便服毒,今日就算你不发现,那鬼狱中人也会发现。”
“那你又怎么能知道鬼狱中人会救你?”
“白姑娘有所疑虑是正常的,这中间确实有赌的成分在。如今蓝纷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好,刚好就赌赢了。”
“这可是拿命在赌。”
“如果落在那群人手中,迟早也是死,倒不如自己了结了痛快。”
玉蓝纷的故事看似是说得通,但我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玉姑娘当真和周门没在关系?要知道雇鬼狱沼泽来抓你的是丽安镇之人,丽安镇向来消息灵通,不应该弄错才是。”
玉蓝纷无奈笑道:“确实就是无意得了一张周门药方的原因。我若真能有周门医术傍身,有何苦寄生在青楼度日。”
我点了点头。
“白姑娘,我还要去找我师姐,就此别过。大恩不言谢,他日有命必还。”
玉蓝纷似乎着急与我分开,是怕我发现什么吗?
“玉姑娘。” 我叫道,“姑娘身上梅花香味甚是好闻,现在是盛夏时节,请问何处能寻来梅花?”
玉蓝纷一笑:“并不稀奇,这只是青楼中姐妹常用的留香手段。冬日里将梅花摘来,浸在油中,让花吐香,再将油做成香膏,常年可用。”
“我一向喜欢梅花的味道,玉姑娘可否赠我一瓶梅花香膏。”
“白姑娘救了蓝纷性命,蓝纷自当答谢,只是这香膏今日并未带在身上。”
“并未带香膏,玉姑娘身上还能如此之梅香,倒是难得。”
玉蓝纷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一抹微笑掩过:“蓝纷着急去寻找师姐,先行告辞了。”
既然对方不愿说,我未再询问,道了句:“告辞。”
看着玉蓝纷的背影,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出生青楼,身上没有半分胭脂香味,只有那淡雅的梅香。而且这梅香也不像是香膏散发出来的,更像是与生俱来的。
玉蓝纷武功并不高,丽安镇消息灵通且武功高强,为何还要请鬼狱的人来寻她?看来这玉蓝纷并不简单,她身上到底有何关于周门的秘密,还能引起丽安镇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