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灌的神志不清的厉小刀只觉得水下的腰缠被人疯狂的扯断,衣襟里灌进了冰冷的潭水,她无力的伸手想要推开那鬼手,却被闻绝天狠狠的咬了一口嘴唇。
一瞬间,绝望涌上心头。
哪怕神志不清,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衣衫滑进了水里,肩头正在被人一口一口的撕咬,像是只正被野兽拆吃入腹的无力羔羊,无力反抗。
师尊……
“啊——”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等她睁眼,就觉得禁锢自己的手臂一下子松开了,恍惚的看了一眼,水潭上满目鲜红正在急剧扩散。
不远处,渐渐浮出了一只断臂,是闻绝天的。
墨沉熄一身银袍伫立在水潭边,闻绝天痛苦的转面看向他,“墨、墨沉熄——我要杀了你!”
“啊!”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厉小刀心惊的看到,闻绝天另外一条手臂也不见了。
潭水越发鲜红瘆人。
墨沉熄招了招手,闻绝天的身躯就不受控制的飞向岸边,“咚”一声砸在草坪上,疼得他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师尊转过身歪头上下审视了几眼,脸上没有愠色,也没有一丝笑容。
他像是一个审视从何处下刀分切肥鸡的屠夫,忽而手指一动,只听两声断骨破肉的响声,闻绝天入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那声音,单单听着都令人脊梁骨一阵阵冒着凉气。
闻绝天此刻四肢齐齐斩断,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彘。
墨沉熄这才掉头看向浸泡在血潭中的厉小刀,他脱下一向珍爱的银袍子扬手抛过去,覆盖住厉小刀的瑟瑟发抖的身子,裹住之后招手揽入怀中,一言不发的丢下流血不止的人彘闻绝天大步上山了。
洗去一身血污的厉小刀心有余悸的走出了温泉池,见墨沉熄照旧还是瘫坐财宝山前,一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如意。
“师尊,对不起。”
她不该不自量力的跟闻绝天比试,也许师尊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对自己打了什么主意,她要是乖乖听他的话不跟闻天绝纠缠,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可事到如今,这句道歉好像有点太迟了。
斩杀同门师弟……墨沉熄一定会被宗主责罚的。
墨沉熄冲她招了招手,厉小刀愧疚的低着头走了过去,见他示意自己蹲下,就乖乖的跪在他面前。
师尊表情没有什么异常,他拿过她手里的长巾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干净了青丝上的水,又顺便连她脖颈上的水滴也擦了干净,蓦地,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脖颈上的咬痕上。
细不可闻的,他好像轻叹了口气。
又开始继续擦拭的动作,忽然问了一声:“他都咬过哪里?”
厉小刀犹豫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唇上的伤口,又点了点脖颈和肩头刺痛的地方,墨沉熄的眸色越来越深,“还有么?”
她摇了摇头。
“疼么?”
点点头。
墨沉熄薄唇蠕动了几下,忽然道:“为师替你治伤,别怕。”
说着就俯下面容,清冷的薄唇贴在了她脖颈上刺痛的伤口上,厉小刀不由得一缩脖子,却忽然发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他口中传来,似乎对伤口又奇特的治愈功能,竟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等他一抬头,她就连忙摸了一下,果然一点伤口都摸不到,更不要说疼感了。
“肩头的伤让为师看看。”
拉下来,她自己看不到伤口有多可怕,可墨沉熄的表情显然很不美妙。
扶着肩头贴上唇瓣,奇异热流一再涌上伤口,不多久竟然就觉得没有一点刺痛之处了,可墨沉熄却迟迟没有抬起头,厉小刀也不敢动,就这样保持僵硬的姿势许久,突然听到他在耳畔低语了一声:“如果今日这么做的人是为师,你会恨我么?”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师尊不会。”
“会。”
墨沉熄幽幽的说:“早晚有一日,为师也会变成与他一般的禽兽……”
“为什么?”
厉小刀听不懂,“难道跟我的邪骨有关?”
“是。”
“难道师尊也会被这邪骨诱惑?”
“为师是人,当然会。”
她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墨沉熄说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想来他是深知过往种种出格行为都是因为邪骨蛊惑所致。
所以,他心里对自己也是有那种邪念的?
厉小刀忽然觉得此刻两个之间这种姿势对墨沉熄来说,一定是莫大的考验,真是难为他能控制住自己,好强大的意志力。
“你……会恨为师么?”
她认真想了想,隐隐开始摸清楚了这本书男女主之间的设定:心有所属的师尊被邪骨徒弟所诱,苦苦抵抗……好吧,假如墨沉熄是男主的话,那她怎么能恨呢?
这本来这就是他跟女主之间命定的安排啊!
于是笃定的摇了摇头,“不会。”
“为何?”
墨沉熄颇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她回道:“我喜欢师尊。”
她觉得,女主应该会这样回答才对。
墨沉熄怔忪了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徒儿,为师可一点都不值得你喜欢。”
“怎么会呢?师尊很好啊,虽然说话不着调,可其实是个烂好人。”
“我若真是好人,你今日怎会在此呢?”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伸手将厉小刀的衣襟拉好,笑道:“替你治伤的钱,就从下个月的月钱里扣了。”
“啊?”
果然温情不到片刻,就原形毕露。
墨沉熄起身要走,厉小刀忽然喊住了他:“师尊,假如日后还有小国主这样对我心生邪念的人,而你又恰好无法赶来该怎么办?”
“绝无可能。”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厉小刀不知道墨沉熄为何如此自信,可她既然是地邪骨,早晚还会发生今天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真得不想历史重演,“师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剔骨呢?我想学修炼道法!”
墨沉熄回首定睛望了她一会儿,“假如为师告诉你,你换不了呢?”
“什么?”
这可是史上最烂最糟糕的一个消息,没有之一。
“天命不可违,你修妩生道吧。”
厉小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道法,突然想到是在那个说天帝八卦的仙门弟子嘴里听到的,“是会成为天姬的那个妩生道?”
“不错,”墨沉熄忽然一愣,“你从哪里知道天姬的?”
“就是谣传四壁灭国是受到天罚那个仙门弟子嘴里啊!”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天姬其实是天帝的小情人,专门负责清除仙人的,我觉得纯粹扯淡。天帝那是什么修为,还会有儿女私情?”
墨沉熄没有回答,厉小刀试探的问了一句,“真的不能剔骨么?”
他忽然戏谑的笑了笑,“骗你的,当然能。就是吧……为师舍不得。毕竟为师觉得被自己的徒儿诱惑这件事,相当美妙呢……”
美妙你个大头鬼,就没有一句正经话。
-
剔骨,在七日之后。
主要令墨沉熄下定决心的是,闻绝天没死的消息传来了。
其实厉小刀觉得墨沉熄好像对这个小国主总是有点与众不同——怎么说呢,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是女主,会觉得这两人才是本书主角,一对儿相爱相杀的师徒虐恋CP。
墨沉熄两次都饶过了闻绝天的命,其实在水潭那一日,他本可以一道灵霜气斩断他的脖子,一了百了。
偏偏宁可把他削成人彘,就没要他的命,墨沉熄应该知道萧山道人的本事,就算四肢全无,他也能全都给接上。
到底墨沉熄为什么唯独对闻绝天手下留情啊?
真是喵了个咪的奇怪。
“徒儿准备好了?”
剔骨的事情是由墨沉熄亲自操刀,厉小刀死挺挺的躺在床板上心想,解剖了一辈子人体,果然报应来了。
这回她要被解剖了而且是全身的骨头一块不落,全换。
“来吧。”
反正知道自己也不会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就像是一梦三月的思过山一样,睡一觉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
吃下醉生丸,她就昏沉的闭上了眼睛。
……
这是一场非常光怪陆离的噩梦,她梦见了墨尘西,可这一次他没有与自己亲昵相拥,而是冷冰冰的端坐在审判台上,厉声质问:你背叛我了,对不对?!
没有……我没有!
你爱上了那个男人,是不是?
我不是!
你撒谎!
你有罪——
冷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竟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道电流亦或是光线,一路飞驰从电脑里冲了出去,回到了现实世界中,而后,她看到了一间重症监护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熟悉而刺鼻,心跳监测仪疯狂的报警,她的身体被疯狂冲进来的医生护士一次次的冲散——
而后,她又回到了修仙文的世界。
夜风凛冽,窗口洞开。
床幔被急剧的拉扯,掠过过墨沉熄熟悉的面容,月光散落在他周身的狰狞丑陋伤口上,清晰可见。
而她,在他的怀中。
徒儿……
她真切的听到他温柔如魔的声音,须臾间,只觉得身体被剧烈的撕裂开来,四分五裂,疼的她大汗淋漓——
……
“啊——”
一声惨叫,床榻上的人猛地一个翻身坐起,但显然不小心扯痛了身上伤口,疼的眼泪差点狂飙出来。
厉小刀只觉得浑身都疼,都分不清到底疼得具体是哪一个部分了,干嚎了两声,就瞧见墨沉熄一脸骇然的从门口探出头来。
“徒儿,你醒了?!”
“啊!”
墨沉熄揉了揉被尖叫刺痛的耳膜,急忙走到近前,“怎么叫唤的比山下的驴子还响亮,是什么地方疼么?”
“都疼!”
麻蛋的,这剔骨的滋味真不是人能承受的,简直喘口气都疼的肝肠寸断,她好想哭,可是她的性格又是钢铁一般坚强。
“哇……”
墨沉熄哑然的望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徒弟,哭也不是,笑也不大好意思。
“来,吃颗镇痛丸,你别哭撑开了伤口!”
“哇……啊,呃~喀喀!”
流年不利的典型症状除了喝口凉水都塞牙之外,就是吃药都能噎死。
墨沉熄急忙抚顺了几下她的后背,可一碰她的伤口又疼得她五官抽搐成了一团,只能朝着喉咙弹了一道灵霜气进去,打落药丸下去。
厉小刀这才一口气缓了上来。
墨沉熄连声训斥道:“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蠢笨的徒弟,这么大的药丸子不知道嚼碎了,居然生吞?怎么没噎死你?”
“……”
厉小刀呆呆的瞪着他一会儿,突然嘴唇颤抖,眼泪断了线一样流了下来。
“为师、为师不是在骂你——唉,啧啧啧……”
墨沉熄无奈的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儿一样小心翼翼的轻声哄着,“为师是被你吓着了,你要是死了为师可怎么活啊?你就跟为师的命一样……”
许是药丸起了效果,厉小刀觉得身上的痛感消失了不少,渐渐停止了抽泣。墨沉熄觉得她平静下来了,想要将她拉开,她却突然说了一声“别动”。
手指,轻颤的停滞在半空。
两个人僵坐了许久没有言语,墨沉熄觉察到怀里的人身体紧绷的发颤,“徒儿,吃了镇痛丸伤口还疼?”
她看起来一副疼的动都不敢动的模样,这不应该啊。
殿中凉风不甚烈,却吹拂开了心头某些遮掩烟雾,露出了令人心慌的深渊裂缝。
不敢看。
好像只要一眼,就能将人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彻底吞噬最后抵抗的理智。可就算蒙蔽双眼,却还是觉得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在疯狂的撕扯着,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莫名奇妙的剧痛,似乎是从梦里延续而出的……是因为他么?
“墨尘西……”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声,师尊闻言眉头微蹙起一丝不易觉察的褶皱,半垂的眸底滑过一丝复杂而晦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