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为师想一想……”
墨沉熄笑眯眯的说着,凑到岩石边上找个可坐之处一落屁股,头一歪,居然靠着岩石昏昏沉沉的水了过去。
“师尊?师尊?!”
任由厉小刀如何召唤,墨沉熄都昏睡不醒。
要不是他胸口还起伏着,厉小刀以为他魂归九天了。
可很快,厉小刀就发现墨尘西不对劲,他在出汗。
一探向体感清冷的额头,居然烫手,白质如纸的面容一片诡异的潮红,像是重感冒一样发烧了。
魂体也会伤寒?
厉小刀心下正在思索,可是面容却不由自主的凑近了墨沉熄的面容,不过眨眼之息,唇瓣与他只有毫厘之距。
又来?!
厉小刀心头一紧,强迫自己向后退,可仅仅这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
狠狠咬破嘴唇上的伤口,鲜血一涌出来,她才终于解脱一般翻身坐在了一旁地上,可一看墨沉熄就鬼使神差的想要爬过去。
猛的转过头去,不去看墨沉熄,果然心头那种离奇的怪异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祭仙散……怎么这么奇怪?
心下正在懊恼,面前却多了一对儿精巧的云靴,一抬眼,正对上抱着双臂一脸看好戏的薛夫人——
心头狂跳,口干舌燥。
厉小刀突然明白了祭仙散的毒性到底是什么,不能看见任何一个美人,不论男女。
只要这人有一点赏心悦目的姿色,就会让她变成一个堪比禽兽之物。
薛夫人见她闷不吭声的低着头,笑眯眯的蹲在她面前,故作娇柔嘤声道:“小美人,何必让自己忍耐的这般难受呢?”
“极乐之事,顺天应道,你那个伪君子师父是在逆天而行啊……你何必跟他学?”
厉小刀背过身,冷冷道:“关你屁事!”
“呦,小美人,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薛夫人显然刚刚一战也受伤不轻,吃力的坐在厉小刀身边撑着下颌歪头看着她,“这世上没人能扛得住祭仙散之效,神仙都不行。”
“你要是强行克制,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血脉逆流元息爆裂而死。”
厉小刀冷哼一声,“是毒,就一定有解药。”
薛夫人笑得一脸夸张,“毒?”
“看来你师父一点也没有跟你讲过我们天无派的立派之史啊!”
“不打紧,我这个做师叔的就跟你好好讲一讲。”
无天派是几十年前突然从仙门冒出来的一个野门派,掌门天一声从来没有拜过一个仙门学艺,他本来是一个青楼打杂的伙计,目不识丁。
可突然有一天梦入神机,参透了人间大道。
人之性,即天道。
凡是修仙寻道之人,佛禅之法无一例外都是要摒除人的七情六欲,号称做人倘若被兽性所控,就永远无法升天得道,一辈子在人间地狱轮回。
可天一声的梦境里,当人放弃了所谓的道德人性,彻底遵循野兽的本能之后,反而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至此,他开始放纵人生,寻欢作恶,无法无天。
说来可怕,一个青楼伙计靠着不怕死的作妖精神,竟然打通了全身经脉,越杀人越货,他的修为就越高,还因此自创门派,大肆收拢作奸犯科之辈。
他还拿出了太极阴阳图昭告天下,仙门走阳,阳中之阴无法摒除,这是人为阴兽之证。
而他们天无派走阴,人本为阴兽,此乃顺天应道,兽行乃天之属意。
那几年天无派风头极盛,被正道之派视为江湖第一大魔教,头疼至极,却无可奈何。
想来也是,对于毫无道德底线的人,那些墨守成规的修仙之门能有什么办法?
除了向天祈祷,别无他法,打又打不过……
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正道门派的祈祷之声,在天无派最鼎盛之期,拥有上万门徒之多时,掌门天一声宣布要闭关修炼飞升,要当即找一个接班人掌管天无派。
在宣布的那一日,天无派血流成河。
道德礼仪都不讲的人,哪里来得同门之谊?
为了争夺掌门之位天无派展开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内斗,耗时半年之久,但这些半斤八两之辈除了两败俱伤,没有一个出彩之人。
天一声向来没有耐心,决定抛弃这些不堪重用的废物,亲自下山找一个传人。
这个人,就是墨沉熄。
天一声亲自给这个被人丢弃在屠宰场差点被绞成肉糜的弃婴算了一卦——万花荼蘼,灯灭油尽,万中无一的大恶人之命。
满意的带回山上,亲自教导。
按照天一声的想法,由他这个万恶之徒亲自教导,在加上他大恶之命格,铁定能培养出来一个史上最穷凶恶极之辈。
在七年之内传授了墨尘西毕生所学之后,天一声彻底闭关开启飞仙之路。
十年过去了,在天一声终于修炼大成出关那一日,他亲手培养的新任掌门送了他一件天大的谢师礼。
灭门。
以一人之力血屠无法山,除了他这个师父。
要不是当初天一声生性多疑,防着墨沉熄逆反这一遭,故意将他的两道生魄封印在外甥薛臣臣的身体里,别说飞升了,墨沉熄能打得他元神俱灭。
天一声利用这两道生魂,反控住了墨沉熄,将他沉在百徒亡魂潭里,让那些被他所杀的门徒亡魂日夜凶残的撕扯他的血肉之躯。
没杀他。
不是舍不得一番心血白费,而是他自认勘破天机,却不明白自己将毕生所有都给了这个徒弟,为什么他还会恩将仇报。
天一声要用酷刑折磨得他说出真相,他要一个理由。
可这个理由墨沉熄到他飞升都没有给,那一天原本他打算用两道生魄交换这个谜团,却没想到一放开奄奄一息的墨沉熄,他就直接送两道神天绝。
一道,送他升天。
一道,送薛臣臣断子绝孙。
飞升之后因为仙规所困,他无法对墨沉熄这个逆徒在痛下杀手,因为会遭到天神之罚将一切修为毁于一旦。
薛臣臣可不管这一套。
他根本不想飞升!
即使后来天一声转变了他的性别,设计让她飞仙嫁给天神,她也还是放不下失去兄弟之痛。找机会就想利用两道魄拖墨沉熄下地狱。
不过,天一声这人的确是个举世无双的修练天才,他将作恶之道吃的无比渗透,创造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魔技魔药,其中当属祭仙散最让正道之士头疼。
这是药,却又非药。
烧炼了一百个好色之徒的亡魂,熔出他们的色欲熏黑之魂识,研磨色心作为载体成药粉。
中了仙祭散的人,哪怕是世上最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会变成难以自控的好色之徒。
就是说,人,还是那个人。
不死不伤,可就是从骨子里变下流了。
要想解开这种仙祭散,除非拆了这个人的魂骨,否则一辈子都难以转变好色的行径。你说单单因为一个人好色就拆了他的骨头,这也太不人道了。
所以中了祭仙散对于一个洁身自好的修道之人来说,还不如一命呜呼算了。
“就没一个人能抗住?”
厉小刀听完倒是有些好奇了,薛夫人怪笑着哼了一声,“有。”
“谁?”
“你那位‘冰清玉洁’的好师父。”
薛夫人说提起这四个字,就咬牙切齿,“一个大男人,学什么贞节烈女守身如玉?!师父到底眼睛是怎么瞎的,收了这么个伪君子当徒弟?”
“我们天无派人人都是作恶之徒,却也还知道欺师灭祖才是最大逆不道之事,他呢?”
“自称无暇散人,口口声声一辈子高清玉洁不沾恶行,可他能洗干净手刃恩师之血么?装模作样!”
厉小刀不可置否的一笑,没做声。
“你笑什么?”
薛夫人气恼的瞪着她质问:“难道我说错了?”
“首先,师尊一点也不‘冰清玉洁’,他老情人多了去了。”
“你说什么?”
薛夫人难以置信,“他不是童男之身?”
“当然不是啊,青楼他去过多少回了。”虽然她没亲眼所见。
“再来,你自己也说你们天无派都是恶人,他既然是你们掌门选中的接班人,当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点,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我——”
巧舌如簧的薛夫人竟然一时没话接了,是啊,大恶人之命,杀了全门师兄弟不就是最好的印证么?
这丫头片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眼珠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忽然忿忿的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给自己起的名号,无暇,他凭什么?生于污秽,真当自己是莲花转世出淤泥而不染?”
“你都成仙了,还跟一个俗人之名过不去?会不会太小心眼了?”
薛夫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她说的句句在理,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慢着……
“你师父当真去过青楼?”
厉小刀点点头,薛夫人突然神情诡异的怪笑起来。
“呵呵呵……好啊,好一个冰清玉洁的无暇散人,居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原来当年他早就着了祭仙散的道……”
“七年了,难怪我在天上一直没有等到他飞升的消息,以他的天资……”
“我师父有什么天资啊?”
厉小刀看似随口一问,薛夫人本能的张口要回答,不知为何,眸底的神色陡然一变,凌厉的瞪向面前的小丫头。
“鬼丫头,你果然不愧是墨沉熄这只大狐狸教出来的徒弟,我居然着了你的道!”
“什么道?”
她还是平静的反问,永远的问句。
想要让一个人不停的交谈下去,只有不停的追问。
“你跟我问东问西的,我还以为你真对我们天无派的丰功伟绩有兴趣,原来你是在拖延功夫!”
猛的站身窜起,抬手一道凌气对准墨沉熄的腰腹之处径直打了过去。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