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莫尘决绝的迈步踏入了这间恶臭的猪食仓。
厉小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很好，这一次莫尘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那接下来就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间即地狱。
恶臭难当倒也罢了，连一个安身的干净地方都没有。
狭小的空间里摆不下床铺，就算能摆开，厉小刀也告知他自己没有钱买任何一张床，因为这些钱全部都给他请律师了。
只有打赢了官司，他才能摆脱牢狱之灾，才有可能翻身。
莫尘当然清楚厉小刀没钱，一个保姆当然不会有太多的钱，而且听她说，因为莫连山得知她保释了他之后，立马将她也开除了。
那一刻，莫尘在心里暗暗发誓：莫邪，我一定会帮你连同我自己的仇，都加倍的报还给莫连山那个老东西身上的！
可理解归理解，这个地方属实不是人呆的。
唯一一个简陋的木板凳实在太硌得慌，他只能坐在成堆的饲料带子上，可里面不时就会钻出一些米虫蟑螂之类的东西，爬得他身上到处起了成片刺痒难忍的大红疙瘩。
还有一天晚上半夜睡觉，他突然觉得耳朵一疼，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耳朵被老鼠咬出血了！
当时莫尘吓个半死，这耗子身上都带着细菌，尤其是一种叫做黑死病的病毒，要是传染给人死相会特别惨烈。
当时他就发疯的冲到市里的医院去，结果却因为手机里一分钱都没有无法打车，他的手机里仅有的一千块钱，被可恶的网络小偷盗刷得一干二净。打电话给莫邪，却只有无人接听的空响，
只能一路狂奔跑到最近的一间医院里，可站在挂号窗口前，却困窘的连一分钱的挂号钱都拿不出来。
最后只能捂着耳朵，蹲在马路边等着莫邪下班。
路过的行人纷纷对散发着一身恶臭的男人捂着鼻子躲避，让他越发的觉得自惭形秽，那些异样的眼光第一次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怎么混成这副德行？”
“干什么不好，当乞丐！他爹妈把他生的这么高大，就是为了让他当人间白吃饱的？”
“啧啧，宝宝，你看到没有，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会变成这种要饭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莫尘居然有一种特别诡异的错觉，一瞬间他恍惚的看到了过去他去看望瘫痪的莫烟……那个时候，莫氏的董事们都在跟莫连山说着明嘲暗讽的风凉话，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本来就是他活该，让他自以为比自己厉害，变成瘫子就是罪有应得。
可不知为什，那些董事们却突然变成了嘲讽他的路人，而他却变成了被人阴阳怪气嘲弄的莫烟——
“莫尘这孩子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要不然怎么会变成瘫子呢？你们两个辛辛苦苦挣钱，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却连最起码的红绿灯都不会看。”
“你说人家孩子身子骨头怎么都那么结实，他一撞就高位截瘫了……我看他八成是装的，就是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白吃饱，不想好好学习。”
……
不，不是！
不是这样！
没有人想变成白吃饱，我不是故意变成这样的，明明是车……
当莫尘激动的喊起来的时候，他才瞬间从幻觉之中惊醒，满头心悸的冷汗。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会同情起莫烟那个残废来了，居然不自觉的想要替他辩解？！
厉小刀来了之后，莫尘气急败坏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可莫邪解释说她刚找到的兼职上班的时候没收手机，他就无言以对了。
打工人的无奈，他以前从未体会过。
因为他作为领导层，对下属的要求从来都是从公司的角度出发的，甚至有一次他亲自开除了一个开会没有静音的职员杀鸡儆猴，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会议上让手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你们组长也太没人性了吧？万一家里有紧急的事情呢？”
厉小刀有些好笑的望着他，“莫先生，你听说过有一句话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吗？组长为什么要体谅我的处境呢？这是他该做的事情吗？”
“当然是！”
莫尘挥舞着闹心的黑苍蝇，一脸愤恨：“这是最起码的做人原则！”
“那好，换做你是组长，你会体谅我家里出了事，就让我请假吗？”
“我会！”
厉小刀不可置否的笑了几声，“莫先生，那不过是因为你是受害者。加害人可是从来不会体谅受害者的，如果体谅，就不会伤害人家了不是么？”
就像你害死莫烟，却倒打一耙认定是莫烟的错，从始至终都没有替他想过一丝一毫，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借口连自己的记忆都擅自篡改了。
你这种人，永远不会体谅他人的痛苦，永远的利己主义。
莫尘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清醒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变得一团糟乱，那些清晰笃定的原则似乎被大乱成了一堆无法重新组合的乱码，在脑海里疯狂的冲撞翻搅，令他头疼欲裂！
厉小刀望着男人痛苦苍白的面色，以及耳朵上干涸的血痂连同他邋遢污秽的衣衫，在眼里汇聚出了一片淡漠的空白。
对于莫尘能意识到自己过错这件事，她从来不抱有任何希望。
有些罪恶只有在罪犯亲自体会，反复品尝之后，才可能稍稍有所领悟——煎熬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一次，要给他一个变成好人的机会。
巴普洛夫的条件反射实验，证明动物对于食物会产生特定反馈的，人，自然也是动物的一种。
厉小刀一直觉得，好人，其实是可以人为打造的。
在做了某件好事及时急于报酬反馈之后，所谓的“好人”就会产生，人的本能脑会自动形成一个人知，好事会带来好处。
不过，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世人多好人英雄诸多称颂，是因为他们本质上从来不奢望任何回报，只是基于善良而出手援助。
可人为打造的好人，必须要有相应的回报，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做好事的人会对那些不知道感恩的人产生憎恨的失望心理。
只要给予一定的特殊反馈，莫尘一定会短时间想要靠当“好人”来摆脱困境，只要在最后的关头连续扯掉回报，那么莫尘会更深的坠入邪恶的旋涡，扯掉暴露出本来的真面目……所谓，自食恶果。
她当然知道这种手段就是在玩弄人性，极其恶劣。
可是对于莫尘这种永远不可能悔悟的人来说……不，即使他悔悟，也无济于事的人来说，那个赎罪的机会早已荡然无存。
就算没有她的推波助澜，莫尘也早晚会玩火自焚，她只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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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先生，莫先生！有一个好消息！”
厉小刀一大早就兴冲冲到底推开了莫尘的房门，“我帮你找到工作了，还提供食宿！”
“真的？”
莫尘高兴的从猪食袋子上爬起来，他已经消瘦了不少，整夜失眠让他面色枯槁的厉害。
自从离开莫氏之后，案件的审理就被一再的搁置，而厉小刀微薄的薪水不够支撑他们两个正常的生活吃饭，莫尘当然想过去找工作。
可他从小到大虽然长在农村，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苦力。
搬运工，送外卖这一类的体力活他根本做不来，勉强去干了一天力工，就差点累晕在工地上，还摔撒了一袋水泥，被包工头臭骂了一顿赶了回来。
他擅长的金融一行，早已经将他列为了黑名单，现在所有的大小公司几乎都不会接受他入职。
一想到这里，莫尘就有些落寞的问了一声，“又是体力活？你不是知道我做不来吗？”
“不是，这一次不是体力活，是一个特别轻松的工作。”厉小刀兴奋的将他拉了出来，“是在敬老院当志愿者。”
“志愿者？！”
莫尘一听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多余的善心去帮别人？！
“莫邪，你觉得我现在还不够倒霉吗？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去帮那些糟老头子？”
“可是，这样你就有吃饭和住宿的地方了啊！”
厉小刀有些失望的垂下唇角，“难道你还想一直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想！”
莫尘早就受够了这个恶臭的鬼地方，他甚至觉得住桥洞火车站都比这里强，可是现在记者到处在追拍他的结局，他可不想在丢人现眼下去了。
“莫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虽然没有工资，可是有吃有住，而且被那些跟拍你的记者知道你自做好事，说不定对脱罪还有帮助呢？这样一石二鸟的好事情，你真的吗不想去做么？”
莫尘黯淡颓废的目光陡然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最快摆脱困境的办法就是脱罪，只要一脱罪他就可以重操旧业……短暂的志愿者如果能带来如此利好的回报，他为什么要拒绝？
真是近朱者赤，近猪者蠢，他的脑子真是越来越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