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眼是假……跟蛾子梅开二度是真吧?
入夜之后,厉小刀躲在草堆后,一脸愤闷的盯着在火堆旁端坐被蛾子团团围住的墨沉熄,他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些蛾子吸食她的——他明明可以对付这些扑棱蛾子,干嘛白白让它们二次得逞?
一定是他乐在其中。
难怪不让她去捉周墓云,估计大师尊还念念不忘跟那控蛾女今晚的欢约!
耳中听着女子娇笑不断,脸色愈发青黑。
“守身如玉?分明是颗招烂蛾子的臭鸡蛋!”
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极为懊糟憋闷,径直起身到洞外想要换换清新空气,刚一走到树下,就从后面慢慢飘出来一团白影。
“什么鬼?”
她张口惊呼一声,嘴巴突然被一只手堵住了,只听一个斯文轻柔的男声低语:“姑娘莫要怕,是我。”
“刺啦。”
火绒一亮映照出周墓云青涩的面容,他连忙说:“我不是要伤害姑娘。”
“你怎么来了?”
厉小刀愉快的心想:本想下海捉鳖煲汤,谁知傻鳖自动跳进锅里头来了。
周墓云有些局促的低下头,不知他在洞外等了多久,发丝湿漉了一大片黏在面颊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冷,身子不经意的发颤。
“姑娘,你们是我爹派来找我的吧?”
没失忆?
厉小刀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你爹找你找疯了,为什么不回家去?”
“我、我……”他语无伦次的呐呐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被人控制了?”
“并非如此。”
周墓云有口难言的望着她,“姑娘莫要问了,总之我不能回去。此次前来,只是想要拜托姑娘千万不要告诉我爹爹在岛上见过我。”
不是走不了,是人家压根不想走?
“你一个人留在这岛上要干什么?”
荒山野岭的,还有一个控蛾产卵的怪女人,她就不信周墓云呆在岛上这么久没有遇见过那些蛾子……忽然心头一震。
“你是因为喜欢那个蛾女才不想回家的?”
“不、不是!姑娘莫要误会!”
周墓云连连仓皇的摆手,见她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不给个交代就不肯放过的模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为了那些五色蛾。”
“这不是一回事么?”
跟墨沉熄一样,喜欢上与飞蛾交欢之乐,这和喜欢那个控蛾之女……还是有点区别的。
可后者更令人无法接受。
“周公子,虽然喜欢什么是你个人的问题,但是蛾子……那可是蛾子啊!”
周墓云温温一笑,“蛾子也是生灵啊!”
“生灵?”
厉小刀还是难以接受,“你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天下间女子多得是不去喜欢,哪怕你是有个断袖龙阳之好,也好过跟蛾子醉生梦死吧?”
周墓云呆呆的盯着她看了半响似乎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姑、姑娘,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还能是什么?
“周公子,那控蛾女会妖术的,你被她迷惑了心智我可以理解,但问题是现如今她已经另寻新欢了,你还要留在此处么?你要是不信,跟我去山洞里看看你心爱的蛾子们在干嘛!”
说完拉着周墓云就进了山洞,两个人往洞口一站,就能瞧见此时被飞蛾缠身的墨沉熄。
周墓云一看见这一幕,就定住不动了。
果然,这人就得亲眼所见才能死心,厉小刀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不经意的瞥见周墓云脸上泛起了一种古怪的笑意。
两眼星光灿烂,口中喃喃称赞:“真美啊!”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谁知周墓云突然转头冲她欣喜若狂的说道:“多谢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与我之外的蛾墓,旁观而见,才更觉得此番场景真是叹为观止啊!”
真·无药可救。
不止一点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
果然,这周墓云脑子是彻底被控蛾女给洗得一塌糊涂了。
“姑娘,难道你不觉得这一景象举世无双么?”
周墓云生怕错过一分一毫般,再度目不转睛的盯着墨沉熄,口中念念有词道:“五色蛾,身五色,性喜洁,此墓生。”
“这位公子一定是世上品性最高洁之人,才能诱来如此众多的五色蛾为他殉葬。”
“殉葬?”
厉小刀有点糊涂了,“它们不是要产卵么?”
“不错,是产卵。但飞蛾落子之后就会死去,五色蛾也不例外。”
“姑娘许是不知,这五色蛾可不是普通的不过一岁的短寿飞蛾,是这座独享天地精气的梵梦岛独有之物。”
“只要此岛不灭,它们就能与天地同寿,永远不死不化。”
这烂蛾子还大有来头?
厉小刀突然觉得有些玄妙,饶有兴致的听了下去。
“这五色蛾全族都是母蛾,因从不生子,也无须为繁衍而死,但它们一生只嗜爱高洁魂气,一旦发现了拥有这种灵魂无暇的男子,就会舍身取义,集体殉葬,以身化墓。”
“而以此产下的后代,会更加五彩斑斓,代代如此终将化为如天凤之羽同般惊世之色。”
“它们一生,只为旷世惊俗而生,为绝美之色而死,如此圣洁之物难道不令人惊绝?”
为了上色而死?
拿只水彩笔涂一下不是更快?
厉小刀理解不了此物有什么美妙之处,“周公子,就是为了欣赏这些蛾子才不肯回家?”
“正是如此。”
真·难以理解。
“姑娘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吧?”
“我生在官宦世家,从小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人性之恶,却始终无法如爹爹般融入那浑水潭一般的官场之中,哪怕足不出户,也难以躲避个中贪功好禄之人上门阿谀谄媚。”
“因此,自十六岁后,我在外四处游历躲避清静。”
“可天下之大皆为皇土,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还是无法逃过这些人的叨扰纠缠,一来二去,就起了厌世之心。”
“于是我上了梵梦岛,打算在此了结残生。然而我却遇到了五色蛾。”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圣洁之物,我如同见到与自己一般的生灵,终于不再觉得自己孤独寂寞了……”
前半段,厉小刀还勉强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这蛾子什么地方让人觉得圣洁了?
“蛾子圣洁不圣洁的我不清楚,不过周公子,你是真的很单纯啊!”
“谬赞了。”
他竟然以为厉小刀是在夸他,面色微红的一颔首。
“姑娘,可否告知与你同来的那位公子尊姓大名?”
“墨沉熄。”
“沉熄……”他由衷微笑,“我本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是异类,想不到五色蛾替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同类之人。”
“不不,你一定搞错了。”
厉小刀连连解释,“我师尊一点都不圣洁,你那些口口称赞的蛾子要么是眼睛瞎了,要么,就是根本不是如你所想的那么喜欢圣洁之魂——”
听说蛾子都是近视眼,极有可能是前者。
然而不等她说完,周墓云已经走向了墨沉熄,恰好那些蛾子得偿所愿纷飞而去,他一把拉住了墨沉熄的手腕,“墨公子,可否留在这梵梦岛,与我共度无暇余生?”
厉小刀眨了眨眼……干啥?
想让墨沉熄留在这个枯燥无味的孤岛,那他白岐殿里财宝山谁来看守?
本以为墨沉熄只会把他当成精神病一样甩开,却没想到他笑盈盈的望着他,一口应下:“那就一言为定!”
周墓云欣喜若狂,面色无比潮红,而身后的厉小刀只觉得一股青烟冲上了九霄之外。
一边烧着兔肉,一边听两个大男人在旁边谈笑风生。
大概是长久无人说话,找到知音一般的周墓云说的喉音都沙哑了,天南地北的说了许多他游历时候的趣事,墨沉熄偶尔谁追问几句,但多数时候一直微笑不语的听着。
还是有一次,见他话这么少。
厉小刀翻着兔肉,暗暗心想:今个师尊如此有涵养,像个得道高人高深莫测的模样,八成又是起了表演的兴致。
这几日来,她发现墨沉熄真不是一般的演员。
演技鬼神莫测,心思无从猜测。
反正她是一点也看不透墨沉熄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他想要把周墓云抓回去,一个手无缚鸡的书生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何必虚与委蛇的与他交流感情?
总不会,认为周墓云跟他有了点交情,就会带他去找那个蛾女的老巢吧?
可两人大肆畅谈了几个时辰,墨沉熄一句关于蛾女的事情都没有提及过,不止厉小刀纳闷,连周墓云心里都生出了疑惑:“墨兄,难道你就不想与我谈谈五色蛾一事么?”
“想。”
墨沉熄笑而直白的坦言。
“那为何迟迟不提?”
“我是怕问了,周老弟你也回答不来,还让你为难。”
周墓云颇有些被看轻的愠怒,“墨兄,我当你是知己至交,你却如此看轻我?别的不敢说,相关五色蛾一事周某敢说,这天下之间没有人比我更深知各中种种。只要你不伤那些蛾子性命,小弟知无不答。”
“周老弟,你中过蛾毒么?”
“蛾毒?”
周墓云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茫然的摇了摇头,“你是说五色蛾之毒?我在梵梦岛住了一年有余,从未见过它毒伤何物。墨兄该不会是弄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