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蹊跷的是在角色的记忆里,一点也没有墨沉熄为了捞钱疲于奔命的样子。
这一段,他睡到晌午,因此错过了十八岐山聚餐罢工一天。
这一段,他因为斗蛐蛐输的急头白脸的跟山下老汉干架,被五大长老集体批斗不务正业,罢工一个月。
这一段,他因为调戏良家妇狗,被追咬伤了大腿,罢工了三个月。
……
别说修仙了,捞钱他都隔三差五的找借口偷懒。修仙门派的人之中,就没见过这么懒散的一个。
少林寺有十八罗汉,元灵有一敌十八的“十八懒汉”。
墨沉熄能懒到什么程度——就拿今天的事主委托来说,人家花了上千两银子,让他来灭除曾经玷污过员外出嫁女儿的老色鬼,可他连本尊都没舍得下山。
那个透明人,是他的水魂身。
只要在房间里放一盆水,让徒弟带着他的魂符放在盆下,他就能召唤出一个人形来斩妖除魔,干掉老色鬼。
本事虽然还可以……可走一趟能累死他么?
能!
墨沉熄这会儿因为厉小刀呕出的污秽,连累本尊穿越千里下山了,刚站了一会儿就累的直不起老腰。
扶着腰一只手冲着她直召唤,“刀儿,刀儿,师尊腰痛……快来搀扶师尊一下。”
这身躯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不等厉小刀反应过来,就一个箭步飞扑到了墨沉熄面前,他顺势就倒在了她的肩头,沉重的头颅死死的压在了她的头顶,还娇喘着抱怨:
“累死为师了……你这个笨徒儿,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为师……”
像一只上了树的树懒,两只手死挺挺的抱着她的肩膀,两条腿也顺势夹在了她的腰上,他笑着下令:“快,带为师到卧榻上休息……”
厉小刀用目光测量了一下此处到床边的距离,不到两米……不到两米!
走过去能累死你?!
“唉,都怪为师是个熄灯命,生来身子弱,徒儿日后可要多多心疼心疼为师才是……”
墨沉熄被放在了床榻上,翻个身,竟然就睡着了。
听着由弱到强,粗细交响的鼾声,厉小刀无语的看向半空,“狗三三,这就是你说的‘非常不一样’是吗?”
当然不一样,不一样的懒。
然而隔日,厉小刀充分的领教了大师尊的腐烂程度。
不止懒,还脆。
收了银子之后,师徒二人就功成身退赶回元灵派。特地买了一辆最豪华舒适的马车,墨沉熄还特地嘱咐车夫用最慢的速度赶路。
慢悠悠的马车都没有一个三岁孩子走路快的速度,不小心越过一个水坑,轻轻一颠簸——他骨折了。
厉小刀简直怀疑他腿里长得不是骨头,而是块豆腐渣。
一碰就散花。
但她确认过,墨沉熄的确是骨折了,小腿骨中间直接断裂。
好在她会治疗,对好了骨头的裂缝之后找了两块木头要绑上给他固定,墨沉熄却抱怨起来,“唉,为师的命真苦,趟上这么一个吝啬的徒弟。受了这么重的上都不舍得给为师请个郎中……唉,就算是庸医也比这两根丑了吧唧的木头棍子管用吧?”
“这比郎中管用。”
厉小刀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这是个修仙文,但人还是人。
“小气鬼。”
墨沉熄赌气的翻过身,留给她一个不满的背影。
这货就当真一路再也没跟她说话,好不容易途径一个城镇,他突然转过身来,一脸忿忿质问:“还不下去给为师请大夫,你想以后认个瘸子当师父吗?”
厉小刀哭笑不得。
见过怕死的,见过惜命的,就没见过境界如此望尘莫及的。
车夫找了个医馆停了车,厉小刀下车等着他老人家下来去看大夫,他却震惊的瞪着一对儿狐媚眼,“你想为师靠着两只手从地上爬过去?”
“你不是还剩一条腿么?”
“就剩一条了,还敢用?”
墨沉熄义正言辞的一指自己的腿,“要是这条也断了,那就不能叫瘸子了,是个瘫子!”
“那师尊你想怎样?”
“抱我过去!”
墨沉熄毫不客气的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
厉小刀强忍着没有翻白眼,不想在浪费口舌说服他,走过去将他往怀里一抱。
“呃!”
她没想到墨沉熄看起来瘦骨嶙峋的,体重可一点都不轻,这一抱差点听到腰间盘错位的脆响。
墨沉熄生怕她把自己摔在地上,手臂使劲儿的勾住厉小刀的脖颈,然而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地面滑落。
终于,连着厉小刀整个人都给拽摔过去,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
周围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嬉笑声。
有个幼童竖着一根冲天辫子凑到两人面前蹲下来,睁大了好奇的大眼睛,“叔叔婶婶,你们在玩亲亲么?”
厉小刀一愣。
刚刚光想着腰了,没发现自己的脸压在了什么地方。
仓皇的瞪大了眼睛,鼻子抵住墨尘西微微发汗的鼻尖儿,四片嘴唇死死的压在一起,她都能清晰的听到牙齿轻微摩擦的声音。
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擦了一下嘴唇。
可当她回过头,身边的却还是没人,一低头,墨沉熄正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中央,一脸悲愤的望着她:“徒儿,你要谋杀亲师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看着一个衣冠楚楚的大公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都好奇发生了什么怪事。
“起来啊!”
厉小刀真不想去拉他,可是他毕竟断了一条腿。
板着脸伸出手,他却躺着使劲儿摇了摇头,“抱我!”
“我抱不动!”
“我不管!”
周围几个大娘都瞧见墨沉熄身份看起来很高贵的样子,长得又非常俊俏,交头接耳了一番忽然热情洋溢的围了上来,“小娘子身子单薄,我们几个老婆子身糙体壮,帮她一把。”
她们七手八脚的要弯腰去搬墨沉熄,他幽幽的了沉下笑面,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滚。”
一声未落,几个妇人应声横飞了出去。
“噗通”几声像是猪肉摔在地上闷响,几个摔的哀哀直叫妇人爬起来都是一脸荒谬,“咋了这是,我怎么飞了?”
“刚刚是什么东西猛的撞了我一下……光天化日,活见鬼了?”
“这小伙子,该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几个妇人都不敢靠前了,墨沉熄还是一脸无赖笑看着厉小刀,“徒儿,地上好凉,为师会伤寒入骨的!”
厉小刀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弯腰咬紧牙关铆足全力来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抱起来了踉踉跄跄的往医馆里走,就听回来的破烂师尊一个劲的抱怨:“都说让你多吃点,这么瘦邦邦硌死为师了!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白岐门下都是叫花子,吃不上饭了呢……再说,平时也没少见你吃肉,怎么不知道往身上长呢?”
“你可是个丫头,又瘦又硬的,像个老竹竿子一样无趣。话说啊,真不是为师挑剔,咸春楼哪个姑娘的香躯都比你的软和舒服,全身硬邦邦的……”
颤巍巍的跨过门边的一刻,厉小刀被他絮叨的差点失足摔倒。
她气息仓促的站稳身子,皱着眉盯着怀里的大师尊,他似乎也瞧出她不高兴了,连连讪笑出声:“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为师刚刚记得,乖徒儿的嘴唇还是非常香软了的——好亲,非常好亲!”
这人要是墨尘西,厉小刀绝对祭了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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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医,不给钱!”
被厉小刀强硬抱出医馆了的墨沉熄,还不忘激动的用一根手指狠狠的指着坐诊的大夫大声嚷嚷:“就你这个老江湖骗子还有颜面挂药圣的画像,呸!”
一股炙热的火光瞬间从指间飞出,堂中药圣的画像顿时烧得没了裤子。
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气得浑身发抖,两个学徒手忙脚乱的扑火,一团糟乱的时候,墨沉熄还不忘火上浇油:“徒儿,你听到没有,这种庸医一个子儿都不能给他!”
厉小刀早都告诉过他,郎中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治疗骨折,他非不信。
结果听到老郎中说只能开一点活血化瘀的药,回去静养,墨沉熄当时就翻脸了,掀翻了人家的诊案,还大骂庸医。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老郎中没有诊金事小,失去了声誉日后还怎么再这条街混?
“这位公子,你不要信口雌黄!老夫我虽然医术浅薄,但是你这条腿只有这一个治法,就算药圣在世也开不出第二个方子!”
追出来讨说法的老中医拦着马车不让他们走,本来已经被厉小刀塞进车里的墨尘西猛的从帘子后钻出来,“你没治好我的病,你还有理了?”
“公子,药都未曾吃下,凭什么道理说无效?!”
“吃药?我怕被你毒死!”
“你、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
老大夫被气的银须乱颤,厉小刀硬生生把墨沉熄拖回去,下车塞了一块银子给老中医,连连说道:“抱歉老先生,我师父身体欠佳,多多包涵!”
生怕墨沉熄再从车子里探头骂人,吩咐车夫立马离开。然而车夫还没等扬鞭,马儿忽然前蹄高高尥起,一声惊嘶。
天骤然黑了。
乌云翻涌如海啸之浪,眨眼睛覆盖了天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古怪的阴风灌满了整个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