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说迎客村被屠村这件事情天道阁的人会不会来人查?”赵景行有些担忧的问道。
“呵,我们空月阁还怕他们不成?何况这件事并不是我怎么做的,清者自清,怕什么?”
“可是师父这件事情着实蹊跷,万魔窟没道理不明不白的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祁子央瞪了他一眼说道:“万魔窟杀人还稀奇,你脑子进水了吧,还不好好去修炼蛊术。”
“是,弟子告退。”
“等等,如果天道阁真的派人来查,把地牢看好,万万不能让人接近。”
“弟子明白。”
“还有,人都已经死了,体内的蛊虫也早已死亡,这种蛊虫是依托于人的血肉而生存的,蛊成人亡,根本看不出端倪,他们不懂蛊术,你也莫要多嘴,不要自找麻烦。”
“可是师父,这样做真的对吗?”
“有什么不对,人是万魔窟杀的,村是万魔窟屠的,和我们半分关系都没有。他们如果发现了那些人是因为体内有蛊虫,再继续追查的话,地牢里的东西便也藏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赵景行还是拱了拱手,说道:“是。”
“罢了,你下去吧!有事及时来禀告我。”
赵景行走出房门后,在走廊里站了许久,他师父说的确实没错,屠村的事情和他们天道阁半分关系都没有,那他心里那股郁结之气是为什么呢,天空中响起了几个闷雷,天色也变得昏暗,飘进来的雨丝,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烦躁的理了理发丝,转身离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院子里的荷花,明明已经被大雨打的七零八落,花瓣都落了下来,孤零零的飘散在水中,可是那莲花依旧高高的把花苞仰起,任凭风吹雨打。
赵景行不由得一时间看呆了,出淤泥而不染,在风雨飘摇中,傲然挺立于世。
“师尊,您找我们。”
“迎客村被屠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欧阳泽的声音有些冰冷,他一身正气,最看不得这些血腥之事,可是一想到这件事情是万魔窟做的,定是离煦授意的,他的心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疼痛。
“是。”
看着旁边握拳,身体止不住颤抖的人,欧阳泽开口问道:“江休,你可愿意前去查看,这件事情真相到底是如何?”
江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弟子愿意,谢师尊成全。”
“那你和君也,云空,便一同去吧!”
“是,弟子告退。”
欧阳泽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他们三人可以带回来一个不一样的结果,而不是真的如空月阁所说那样。
当年大战穷奇的时候,离煦一人杀了便杀了修仙界五百多人,他又怎么能不心惊,就因为传说中穷奇的血可以增进修为,延年益寿,可是那也太丧心病狂了,他记得当时自己看到的时候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可到底是剑偏了偏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离煦那双不可置信和带着恨意的眼睛。
那时候他们的师尊已经准备羽化登仙,再不过问人间世事,作为天道阁下一任继承人的他,必须给修仙界一个交代,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时候他一身白衣,站在刑罚台上,那时候他自己语气带着无尽的冰冷和愤怒说道:“你杀了五百一十二人,那就罚你承受五百一十二剑,三百六十鞭,若你还活着,便自生自灭去吧!”
“师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记得离煦踉踉跄跄的扑倒在自己的面前对自己说要解释,可刑罚台下面是修仙界的各大门派,
“你有什么可解释的,证据确凿,我和其他师兄弟亲眼所见你残害同门,你要我该当如何?”
“哈哈哈,欧阳泽,好,欧阳泽,你不信我。”离煦笑的癫狂,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五百一十二剑,三百六十鞭他亲自看着行刑,那一天他记得天都是红的,每插一剑,每打一鞭子,是下面不断的叫好声,可是天下之大,欧阳泽眼中却只有那个绑在刑罚柱上受刑的人,鲜血溅了满地,入目的皆是刺眼的红色,欧阳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疼的无法呼吸,再也无法直视离煦,仓皇离座。
那刑罚整整进行了一天一夜,那么重的刑罚,怎么可能有人活着,其他几大门派看着差不多于是纷纷告退,直到最后一个门派的人也离开后,欧阳泽疯了一样扑到他身上,斩断捆着他的锁链,把他抱在怀里。
看着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离煦,欧阳泽一时间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提前喂他服下的还魂丹起作用了,虽然鼻息还是很微弱,但是最起码命保住了。”
欧阳泽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明明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可是自己还是无法忍受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光是想想他就害怕的发疯。
欧阳泽抱着离煦,又喂他服下生息丸,看着正在痊愈的伤口,欧阳泽觉得自己有些想哭,那种失而复得欣喜,那种劫后无生的庆幸让他一时间酸了眼眶,一滴泪滴落在离煦的脸上。
他偷偷把人带回自己的居所,用灵力为他调息了一整晚,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把人扔在了乱葬岗,那时候的离煦除了一些内伤还没好,其他的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欧阳泽还是不放心,就偷偷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直到他有转醒的迹象才缓缓离开。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一个残害同门的杀人凶手,可他就是控住不住自己,那些所谓底线与理智早就被情感烧的只剩下灰烬。
“你是我原则之外的原则,你是底线之外的底线。”
后来修真界在短短一年之内,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门派,叫做万魔窟,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门派,一时间惹得几大门派纷纷不快,率领了不少人,前去剿灭,天道阁也派了些人前去。
才刚到围剿地点,天道阁的弟子紧急给他传讯,说,万魔窟的王,是离煦。
他记得自己听到消息时候,正在喝茶,手里拿着的茶杯瞬间摔了个粉碎,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慌了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离煦离开之后居然创建了万魔窟,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让这个门派成为和清水宫,天道阁完全可以匹敌存在。
于是他亲自前往了万魔窟一趟,出乎意料的是,万魔窟的部下在听到他之后,阻拦都没阻拦,直接让他带入了大殿。
看见离煦的第一眼,欧阳泽心就止不住的颤抖,他变了好多,再也没有了彼时的年轻朝气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狠厉,欧阳泽对上他的眸子,像是个深不见底墨水池,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再无当年半分神采。
“你来做什么?”离煦皱了皱眉头,语气不悦的开口道。
欧阳泽沉默,就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道:“离煦,你跟我回去。”
“大胆,居然敢直呼王上名讳。”旁边一个部下把把刀横在他脖颈上面,语气甚是不屑。
离煦讥讽的看着他,“跟你回去?跟你回去做什么,你是要再杀了一次吗?”
欧阳泽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是了,带他回去能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样想的,就这么说了,带回去,把他藏起来。”
欧阳泽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你不该做那些滥杀无辜的。”
离煦心中闷痛,他每次都是这样,问都不问原因,直接给他定罪。
再开口,离煦语气中嘲讽更甚,“呵,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教训我?”
“再说了,我都杀了同门五百多人了,再杀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你们天道阁也要参与围剿万魔窟的行动呢?”离煦懒洋洋的坐在主殿的椅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盯着他开口问道。
明明是那么离经叛道的话,可是欧阳泽却被他迷了眼,一时间盯着他愣愣的出神。
“我没有想和你为敌,天道阁的人绝不参与这次围剿。”
离煦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最爱做这些惩恶扬善的事情吗?怎么,是看不起万魔窟吗?”
欧阳泽的视线紧紧跟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离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殿内的人单膝跪地恭敬道:“是。”
等到人走了以后,离煦开口道:“欧阳泽,当初我不反抗,是因为我想让你给那些人一个交代,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没错,我受那些刑罚,是为了成全你大义凌然,浩然正气的美名,能让你安安心心的接手天道阁,你以为我若想走,他们当真拦得住我。”
这话何等狂傲,可是欧阳泽却没觉得半分不妥。
看着离煦熟悉的容颜,欧阳泽心里所有的防御线好像彻底坍塌了,他问道:“你恨我吗?”
离煦听清楚这话,笑的邪魅,开口却是冰冷到极致的话语,“恨啊,怎么不恨,我恨不得你去死。”
欧阳泽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一干二净,原来心疼到极致呼吸都是痛的。
他抓住他的袖子,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离煦说道:“你莫要再造杀孽了。”
看到自己袖子上的手,熟悉的触感传来,让他一阵恍惚,他一把甩开欧阳泽的手,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好,好,好。”欧阳泽有些踉跄的向殿门口走去,他背影是那么孤寂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一样,让离煦一时间想把他拉住抱进怀里。
欧阳泽回到天道阁之后,立即下令天道阁的人,撤退,理由是有诈,万魔窟本就易守难攻,何况门下弟子众多,其他门派本来就受伤惨重,看到天道阁首先撤退了,其他门派也跟着撤退了,第一次围剿的结果以失败告终。
属下来汇报动向,离煦听到天道阁首先撤退的时候,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掀起了不易察觉的波澜。
沉默了一会后,离煦下令说道:“以后万魔窟的人遇见天道阁的人首先避让,尽量不产生冲突,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向我请命。”
属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万魔窟的第一条准则就是,“永远服从王上的命令。”
那次回去之后,欧阳泽闭关了一个月,说是闭关,不过是他想理清对离煦到底是什么感情,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只不过一直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后来,天道阁逢乱必出,只要有人求助,必定倾力相帮,一时间天道阁名满天下,成为众多修仙门派的标范,风光无限,人人都以可以加入天道阁为荣。
其实只有欧阳泽自己知道,他是想替离煦积攒功德,他阻止不了万魔窟杀人,他也改变不了离煦的想法,所以只有替他不断的做好事,积功德。而万魔窟的人,像是知道欧阳泽眼里看不得污秽一样,从未和天道阁的人起过冲突,甚至刻意的避让,所有一直以来两相安稳,保持着和平。
“我不求得道升仙,我心中有挂念,忘不了红尘里的那个人,唯一所求,我只求他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如果他不能安稳,那我希望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所积的所有功德,死后能换一个陪他一起下地狱的机会,黄泉路太冷太寂寞,我的陪着他一起。”
“师尊,师尊。”江休在旁边轻声喊道。
欧阳泽这才回过神来,面上依旧平静,丝毫不见慌乱,“何事?”
“您刚在是在想什么人吗?”
欧阳泽问道:“你如何看的出?”
“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
欧阳泽点了点头,“想起了一切以前的事情。”
“你们可是都准备好了?”
“是,师尊。”
“我这里有本修习心法的书,你带回去吧,你心神不稳极易出事。”
“多谢师尊。”
“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江休犹豫了一会问道:“为何湛子明师兄和念心师姐不跟我们一起去?”
“他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再说了若是查探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的话,你莫要说是我的亲传弟子。”
“弟子知错。”江休脸色有些红,语气有些无措。
欧阳泽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怕不是你想问的事情吧!”
“师尊,你知道君也生气了话,该当如何吗?”
“不知,我从未见过君也生气。”欧阳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别说生气,他几乎在君也脸上没见过其他表情。
江休有些沮丧,“多谢师尊,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