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却在心底冷笑，不放过他们，就她一小丫头片子，拿什么不放过他们？
今日之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大夫人就是欺楚娴无人庇护，独自一人，所以才敢拿她作伐。她不知道认怂保平安，反而在做困兽之斗，逞匹夫之勇。
她还当楚娴真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材。
放狠话，谁不会似的。
桂嬷嬷朝楚娴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六小姐赎罪，这件事老奴已查的水落石出，就不必麻烦了。若是六小姐不肯让奴婢道歉，那老奴只好秉公处置了。”
她说罢，便派头十足吩咐左右到：“来人，将青莲绑到书上，加刑鞭二十，丢出府去，以儆效尤。”
再打二十鞭，也不用丢出去了，直接可以刨坑埋了。
三十板子已要了青莲半条命。
再打，青莲就真没命了。
楚娴眼底仿佛有烈焰发出噼啪的声响，眼看丫鬟要去拖拽青莲，楚娴闭了闭眼，压下所有火气，大声道：“大夫人无非是要我道歉认错，要我承认陷害嫡姐，指使丫鬟下毒，好，我认了。你带我去找大夫人复命即可，何必一定要搭上无辜人的性命。”
桂嬷嬷笑了，不得不说，楚娴是真通透。
她这么小年纪就知道，青莲不认错，要死，认了错，那她这个主子管制不严，甚至指使奴才害人的罪名就会成立。
接下来，目标会成功转移到楚娴身上。
届时再来处罚，不仅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还有大块之人之效。
可有些事情注定见不得光，哪怕桂嬷嬷知晓楚娴说的没错，却仍挂着一幅笑道：“六小姐多虑了，这件事与六小姐无关，六小姐年纪小，心软面薄，被刁奴哄骗欺瞒也是有的。”
呵。
楚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真是想当那啥，还想立那啥。
“青莲再怎么样也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您说是不是？”楚娴走到青莲面前，见她被打的奄奄一息，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命青杏取来水喂给青莲，这才朝桂嬷嬷道。“没有我的授意，手底下的丫鬟怎么可能自作主张。所以，今日这事儿左看右看跟我都脱不了干系。既如此，嬷嬷索性带我回去就是。”
青杏听到这里，急忙起身拉住楚娴道：“娴姐儿，不可！”
楚娴拨开她的手，却没看她，只冷漠道：“以后，你与青莲还回祖母处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四处惹事的奴婢。”
说罢，便抬头对桂嬷嬷凉薄一笑：“大夫人想惩治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累么？”
从钱氏将她从老夫人那儿接走，她就知道钱氏就没打算放过她。
以钱氏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的手段，能等到现在才动手，已经比她预想中要迟了
“你！”桂嬷嬷没想到楚娴这么伶牙俐齿。
一双往下耷拉的眼皮下，黄色的眼珠闪着一抹凶狠的光。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六小姐可真是冥顽不灵，脏水都泼到大夫人头上了。今日，别说是老夫人房里的，就是老夫人站在这儿，我也要秉公处置。”
说罢，立刻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把青莲这贱丫头给我绑了！”
楚娴拦在青莲面前，黑眸沉沉的望向桂嬷嬷，喝道：“你敢！”
“姨娘生的，还真当自己的主子了。”桂嬷嬷拿了皮鞭，握了握，皮笑肉不笑道，“六小姐睁大眼睛瞧瞧，老奴到底敢不敢！”
说着，走上前，抡起胳膊就往青莲身上抽。
楚娴猛地趴到青莲身上，眼看那鞭子就要落下，下一秒，却突然听到桂嬷嬷“哎哟”一声，似乎摔在了地上。
闹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气氛一时怪异至极。
楚娴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苍老却沉郁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不是主子，莫非你是？”
这声音……
是沈氏！
沈氏竟然来了！
楚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抬头，看到沈氏脸色冷肃，由房嬷嬷扶着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侍的小丫鬟。
而推到桂嬷嬷的，正是沈氏房里的大丫鬟青灵。
她也不看桂嬷嬷的神色，只吩咐看热闹的人赶紧散去，之后，看了下青莲的伤势，吩咐人去传个阆中过来。然后，与青杏二人合力扶起青莲往院子里走。
路过楚娴时，她道了句万安。楚娴知道，青灵是沈氏最得力的人，平日里钱氏和苏氏都要给她两分薄面。
不过，也没巴结，只嘱咐两人小心些，别碰到了青莲的伤口。
也不知是听到了楚娴说话，还是，喝了水缓过来劲儿，青莲突然伸手，紧紧攥住了楚娴的衣袖，虚弱道：“奴婢，奴婢没有，是……是秀兰……”
楚娴却温和的制止她道：“别说了，自己的伤要紧。我信你。”
一句话，让青莲感动不已，青杏也红了眼眶，就连青灵都多看了楚娴一眼。
无关人等散去之后，桂嬷嬷带的几个人都惶恐不安的站着，不知沈氏会如何发落。
桂嬷嬷到底是府里的老人，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沈氏面色不善，立刻便跪在地上，一边自扇耳光，一边哭道：“老奴口不择言，老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奴嘴贱不会说话，污了老祖宗圣听，老奴该死……”
这一通耳光，打的又狠又卖力，看得人阵阵肉疼。
楚娴却心中冷笑。
卖惨博同情？
那她这树皮似的老脸可比不过一个八岁的奶娃娃。
所以，就在沈氏走到近前那一刻，楚娴就像受委屈的小奶娃看见了亲人，“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声音之响，哭声之惨，眼泪之多，瞧的人目瞪口呆。
就连一心演戏的桂嬷嬷都忘了自扇耳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之前那个出手教训翡翠，跟她硬刚顶嘴，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吗？
一分钟切换成了委屈无害，被人欺凌，无助悲惨的弱弱小庶女。
没办法。
当初在萧壑后宅生活了五年，每天都面对一群争宠的戏精。
她耳濡目染，不想学也学会了。
房嬷嬷急忙上前，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心疼道：“我的小姐啊，快别哭了，老夫人来给你撑腰了。以后再也没人欺负你了。”
楚娴乖乖由她擦着，还是抽噎不止。
沈氏见房嬷嬷的帕子是棉布的，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锦帕给她。
房嬷嬷赶忙接过，接续给楚娴擦拭，嘴里还喋喋不休道：“才离开寿康苑几天，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她没说一句，沈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本就愧疚的心思，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心疼。
沈氏终于安耐不住，接过房嬷嬷手里的锦帕，准备给楚娴擦脸。嘴里却责怪道：“活该被人欺负，当初祖母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再不济，差人过来报个信也好。我今日若不来，你是打算被人拆了做肉汤，才让我知道么？”
沈氏语气不善，可每句话都能让人感觉到关心和维护。
那一刻，楚娴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倒了沈氏怀中，瓮声道：“祖母……”
说实话，她赶青杏和青莲回去，也有求救的意思。
她的计划是，自己在沈氏那儿受一顿皮肉苦，等沈氏知晓经过，来解救她的时候，她就可以顺利卖惨，再一点点消磨钱氏在沈氏那儿的地位。
可没想到，她什么都还没做，沈氏就来了。
甚至没问任何前因后果，就立刻选择保护她。
她原以为沈氏性子寡淡凉薄，对谁都不会有太亲近，当初她在寿康苑的时候，不刻意讨好也有无计可施之感。
可现在，楚娴突然发现，不是沈氏凉薄，而是她经历的太多，早就不会轻易在任何人任何事上投入感情和热情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跟她还挺像的。
经过一次情伤，她除了对爱情，对任何人都带着一丝防备。
她觉得沈氏不好攻克，她又何尝拿真心以对呢？
楚娴在沈氏温暖的怀抱中，心思万千，却又被幸福填满。
“乖孩子，别哭了。”沈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道，“告诉祖母，究竟发生了何事？”
楚娴刚要开口，桂嬷嬷急忙跪地磕头道：“老祖宗息怒，这事儿全是误会。不过是丫鬟之间的纷争。”
楚娴一看这老婆子要和稀泥，仰着脸，嘟着嘴道：“刚才嬷嬷可不是这么说的。”
桂嬷嬷擦着冷汗道：“六小姐有所不知，刚才有小厮来报，说那秀兰先挑衅，才激怒了青莲。我平日里事儿多，一时不查，还请六小姐勿怪。”
楚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着她道：“所以，你领着人跑到溢香园门口打我的丫鬟，是何用意？”
桂嬷嬷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氏立刻斥道：“好你个老刁奴，究竟是丫鬟纷争，还是你借故伤人，欺辱主子？”
这还没查，就定了桂嬷嬷的罪。桂嬷嬷吓得脸色惨白，不住磕头。
其他欺辱过楚娴的人也顿时后怕不已。
以前觉得楚娴不得老夫人喜爱，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