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香园。
楚娴在池塘里捉鱼的时候，捞着一只乌龟，这会儿正拿着小木棍逗乌龟玩儿呢。
青杏坐在廊下绣小样，目光温和的看着太阳底下的楚娴，只觉得六小姐如今果真是大变样。以前她虽没怎么亲近过楚娴，可每次见着，小姑娘都是一副阴沉凶恶的模样，像个炸毛的小刺猬，谁见了都绕着走。
可现在，六小姐脸色不仅有了笑容，而且仿佛也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这话若是让楚娴知道，楚娴只怕要郁闷死。她也不想就这么混吃等死，可原主就是一毛孩子，每天的娱乐活动就这么多。她不敢轻易表露自己成年人的本事儿，否则，岂不是要被人当妖怪抓走了？
青杏到是想让她学女红，可惜她上辈子就一粗人，也野惯了。压根就不喜欢贵族小姐描红绣线吟诗作赋那一套。当年若不是为了萧壑，她才不会学这劳什子。
想起当年她几乎把自己打碎重塑了一遍，可还是入不了人家的眼。
这辈子，她就有种我行我素，报复性做自我的执拗。
主仆俩正过着悠闲时光，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其中一人的声音正是飘香园的桂嬷嬷。青杏放下手中伙计，与楚娴对视了一眼。
楚娴丢下小棍，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走出去瞧瞧。”
自从飘香园离闹了鬼，楚枫又失踪一夜，钱氏的确的吓住了。一时也没有再找楚娴的麻烦，过了一个多月，看来是缓的差不多了。
楚娴面无表情，往外走，青杏则面色凝重。她在院子里呆的久，知道钱氏这人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必要让人置于死地。
当初对付江氏也是如此，哑忍多年，一招制敌。
眼下派了桂嬷嬷出马，必然是抓到了小姐什么把柄。想到这里，青杏便上前两步蜡烛楚娴的手到：“娴姐儿，奴婢先去瞧瞧。你先在院中等等。”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人家都闹到门上了，就没打算放过我。我能藏哪儿去。”
楚娴反握住青杏的手，眼神笃定道：“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且看她唱什么戏。”
明明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可一句话，就让青杏定了神。
她点了点头，与楚娴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楚娴就定住了。
青杏也震惊的捂住了唇，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只见青莲浑身是血趴在地上，背部腰部，臀部的衣服都被打烂了，血肉混着衣服黏在上面，看起来惨不忍睹。
桂嬷嬷领着珍珠、翡翠几个丫鬟站在旁边，命令小丫鬟蹲在青莲面前。一个撅起她的下巴，一个掌嘴。气焰嚣张至极。
人都已经意识模糊，神志不清了，桂嬷嬷还冷着脸道：“今日她若不认错，就打到她永远张不开嘴为止。”
“住手！”青杏再也看不下去，扑过去，推开那俩小丫鬟，将青莲护起来，朝桂嬷嬷道，“青莲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如此罚她？”
桂嬷嬷蔑视道：“侮辱三小姐，意图谋害主子，够吗？”
“你胡说！无冤无仇，青莲为何要这么做？”
青莲虽然有时候鲁莽小性，可绝对不会以下犯上，得罪飘香园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钱氏的掌上明珠。
桂嬷嬷冷笑一声，朝珍珠使了个颜色。
珍珠立刻道：“青莲，你这是质疑默默的掌罚之权吗？怪不得夫人说溢香园离没了正经主子，连丫鬟都猖獗起来。嬷嬷作为院子里的管事，岂会随便污蔑一个丫鬟？这事儿发生在灶房，那里一干人都能作证。
是青莲辱骂三小姐，又意图在三小姐吃食上动手手脚。若不是秀兰发现及时，三小姐这会儿就真着了道了。”
翡翠也冷嘲热讽道：“不过是见三小姐在老夫人那里得宠，就眼红嫉恨。我看想动手的人非是青莲，而是其他人。”翡翠说到这里的时候，吊梢眼还朝楚娴瞟了一下。
那未尽之言，大家都心知肚明。
青杏又气又怒，指着二人鼻子道：“胡说！你们胡说！”
可惜，青杏势单力薄，那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在众人又吵闹做一团的时候，她出生制止道：“事实分明，证据确凿。三十大板，大夫人已经罚过了。不过，若她不道歉，怕这事儿还不能了。”
说到这里，她朝楚娴福了福身，话语谦卑，语气却一点不客气：“这丫头嘴硬的紧，老奴也是拿她没办法，才让人带过来，让六小姐劝劝。老奴也不想闹出人命，可奴才欺主不严加整治，怕后面的人有样学样。想必六小姐能理解。”
呵呵，意思是别人给了她一巴掌，她还得跪着给人道歉？
青杏一向稳重，这会儿也急了，对楚娴道：“小姐，青莲不会的，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楚娴朝她淡淡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才看向桂嬷嬷道：“嬷嬷所言极是。奴才就是奴才，怎么能欺辱主子呢？”
桂嬷嬷冷冷一笑，早猜到楚娴无依无靠，就算明着泼她脏水，到门口来羞辱她，她也得接着。
可嘴角还未翘起，就见楚娴来到翡翠面前，抡圆了胳膊，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直打的翡翠向后跌了两步，被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楚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你敢打我！”
楚娴不屑的笑了一下，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挑了挑眉：“我是主，你是仆，我打你又如何？”
“你——”翡翠速来看不起溢香园的人，对楚娴更没好印象，之前跟着钱氏掌掴江氏，毒打楚娴，跟教训个丫鬟没什么两样。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楚娴扇了一巴掌。
那胸口憋得火可想而知。
她抬手就想打回去，却立刻被桂嬷嬷制止。珍珠也拉了她一把。
桂嬷嬷见楚娴烈性，到对她多了两份期待。就如同猫捉老鼠，一下子把老鼠摁死了反而没什么乐趣。
她倒要看看，楚娴还有什么花招。
“人也训了，气也出了，六小姐还是先处理青莲之事吧。省的有翡翠之流，怀疑是六小姐指示青莲对付三小姐。”
楚娴瞬间看向桂嬷嬷，淡淡道：“处理？青莲忠心护主，何错之有？秀兰说青莲下毒，毒在何处？”
说到这里，她眼中已有了两份凌厉。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今日，若不拿出证据，欺辱过青莲的人，我楚娴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都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静静站在门口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薄袄，梳着两个包子髻，小脸白净，怎么看都是个八岁小女童。
可她身上散发的清冷的气场，让在场每个人都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