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闻言，莫弈只觉心头猛地一跳，却不知这是为何，他心头的想法翻了几番，而后试探性出口问道：“二宝，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
自家妹妹说话做事不是个拖沓的人，而现在她面对自己的问题却是三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样的反应不得不让莫弈沉下眼思索这一番可能性。
莫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将原本微微垂着的头抬起来，一双眼睛仔细地看着满脸严肃的莫弈，紧接着她嘴角也往上翘起来，勾勒出美丽的弧度，“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呐。”
还不等莫弈继续往下追问，莫唯就先一步将话说了出来，“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连你都不知道的消息，答案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是我让人偷偷去做的，有人保密，所以你的人也查不出来。”
“二宝，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弈攥住莫唯肩膀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什么叫做她让人偷偷去做的，还保密？
“大宝哥哥，你先把我给松开，这么大力待会我会肌肉记忆反抗的，到时候伤了你有人可是会心疼的哦。”莫唯先是抬起手拍了拍莫弈，与他严肃的模样不同，她倒是极为轻松的，甚至连语气中都带上了往日里开玩笑时的调调。
因为莫唯知道，莫弈已经猜到了，只是现在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不甘难过的，不然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都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闻言，莫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怔怔放开手，微微垂下头，目光落到长势极好的地面小草之上，等待莫唯说出口的，对他最后的通牒。
“与轻喜心脏匹配的那个人，就是我。”莫唯仰起头看向因为阳光还有些刺眼的天空，声音悠悠然然的，就好像是某个寻常的午后，一只慵懒的猫打翻了碗里的水一样。
“二宝，那你说的，小半年又是什么意思？”莫弈张了张嘴，这下子连喉咙都变得干涩沙哑起来。
莫唯弯起嘴角，声音一如往常的清脆明朗，“就是你想的那样，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我就要去到另一个神秘的世界了哟。”
分明是生死大事，从莫唯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在说，一片柳叶轻轻落到寂静的湖面上荡起了一小圈涟漪一般简单，轻易。
从莫唯嘴里，莫弈听不到一丁点伤心难过的味道，她反而好像是对这件事情满怀期待一样，只有小孩子那种对于未知事物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却是没有畏惧的。
“为什么呢？”说出这句话，莫弈脚下一个踉跄，毫无姿态地跌倒在地，往日里像是缀满了星光的一双眼睛此时就好像是被乌云遮住了光似的，呆滞，空洞，茫然。
“吊灯时间之后残留的后遗症，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被诱发出来了。”莫唯的声音就好像是那秋日丰收时温柔拂过劳动人民的温柔秋风，满是沉稳和包容。
她不能告诉莫弈后遗症爆发出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在容句挨了一棍，这样的话，她这思虑良多的哥哥之后还会暗自责怪自己对她的保护不到位（因为保安是姜川假装的）。
莫弈耷拉在草地上的手指缩了缩，他慢慢抬起头来望着逆光的莫唯，她的脸匿在阴影里，倒叫他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已经，治不好了吗？二宝，我不需要用自己妹妹的命来救治心爱之人的病，你明白吗？”
听到这儿，莫唯也蹲下身来，伸手握住莫弈的，一脸认真地告诉他说：“哥，我不是那种能活着还非要想着去死的人，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这毛病已经没办法治了，不过你要换个角度想一想呀。”
“换个角度？”莫弈先是自嘲一笑，接着继续道：“难道你还想要告诉我，笑着面对生活吗？”
谁知莫唯还当真点着头肯定回到，“对啊，我还是以前那句话，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所以这日子自然还是开心地过下去划算一点。”
“二宝，我很难受。”莫弈的声音闷闷的，眼睛也是涩涩的。
看到莫弈这番模样，莫唯叹了口气，随即向前跪着又挪近一步，伸出手将他抱进怀里，抬起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
“哥，我们有多久没这样抱过了？”
“半年多以前，你失忆，在车库中冲过来扑进我怀里的那一次，那是我们上一次拥抱。”
“哥，你还记得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嗯？”
“你说，一定会尽你所能，好好安慰守护捐献心脏的那家人的，对吧？”
“对。”艰难地说出这个字，一滴晶莹的透明从莫弈眼角快速滑落向地面，最后深掩草地中。
“你一直都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哥哥，所以答应过的事，也一定会好好做到的，是吧？”莫唯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对莫弈来说其实是过于残忍的，但她害怕自己哪天就将自己要死的这件事给忘掉了。
今天早上在舒徵的律师事务所发生的事情给莫唯敲响了警钟，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要抓紧每分每秒将能记住的事情写到笔记本上，以免日后哪天就叫人看出端倪来。
可若是某一天，她连这个笔记本的存在都给忘了呢？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要将这些可以安排好的事，一次性搞定。
“是。”莫弈重重地闭上眼睛，又一滴泪从眼眶溢出。二宝说得对，他不能垮下，他还要担负起许多许多的责任。比如莫爸莫妈，比如叶系为，比如顾轻喜。
“我不是为了宽你的心才这样说的，我一直觉得，人活一世总是要死的嘛，只是这时间或长或短罢了，最后，我们都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遇的。”
“还有啊，对我而言，人这一生，不是说活了多长时间就算快活满足，而是要看，你有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又或者，有没有爱到自己想爱的人，有没有将自己所在意的人都给好好守护起来呢。”
“那你呢？你觉得你这一生，过得怎么样？”听莫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莫弈终于将心底所有的反面情绪都给通通压了下去。眼前这样的情况是不对的，他太懦弱了，怎么还能要求即将离开人世的妹妹反过来安慰自己呢？
花园内兄妹俩的说话声音不算很大，却叫一时兴起早早翻墙而来的，准备突然出现的人不小心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