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依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当场惊呆,成年人的世界说话做事,讲究的是含而不露,特别是官场,更是不直接,点到为止、心神领会这样的效果,哪有黄依依这样的,一下子就戳穿那层纸,然后什么都拍在了桌面上,不但让对方下不来台,就是自己也下不来台。
当然,大家是这么想的,可黄依依可没感觉自己下不来台,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在这里同样适合。
“黄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怎么会怀疑呢?”刘大人打着哈哈道。
黄依依立刻道。
“哦,那没怀疑啊,那真是对不住,是我想多了,我看两位大人盯着我,他也盯着我,还以为是要试我的武功呢,那就没事了,师兄,你上吧,我脚还没好利索。”说完就往后推。
刘大人愣住,这个黄姑娘说话还真是够直接的。
高大人一看,这不行,试的就是你,怎么能往回退呢。
“黄姑娘,你是白云道长唯一的女弟子,没点过人之处不可能吧?”
“这么说,高大人还是怀疑我是凶手了?”黄依依再次将这件事摆了出来。
高大人很想说是,怀疑你了,可是他知道,只要说了黄依依来一句证据呢?他就没辙了,毕竟有证据还会在这废话吗?
自然,要是换个地方没证据也没关系,但这是白云观,太后懿旨在的地方,他们不能不给太后的面子,他觉得黄依依就是靠这个才和他杠的。
想到这高大人惊觉,这个女孩子的心机很深啊!
黄依依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就是逼迫高大人承认怀疑她是凶手,然后要证据,没证据那就是故意欺负白云观的人,至于太后懿旨何地,到那时可以闹一闹,总之她不能平白无故地就被人探底,总的叫对方付出代价才是,别以为白云道长死了,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高大人就混官场,知道其中的厉害,怎么可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承认怀疑黄依依是凶手呢,笑了笑道。
“只是切磋一下,黄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呢?”
黄依依也笑了。
“既然切磋,那我两个师兄不也可以吗?又何以一定是我呢?再说了,我可是女孩子啊,他一个男的和我切磋,大人,你不觉得这是在占我便宜吗?”
高大人无言以对。
明月嘴角微微翘起。
清风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陈道长心里哼了一声,别以为白云道长不在了,白云观就任人可欺了,但嘴上还是说道。
“小丫头,别胡说啊!”然后又对两位大人道,“大人,清风的功夫还是不错的,白云道长在的时候经常夸过清风,黄依依就算了,小丫头一个,娇贵的很,磕着碰着哭鼻子就不好了。”
黄依依以前怎么没发现,陈道长这么可爱呢,这话也能说得出来,实在是不符合他仙风道骨的模模样。
高大人也不好在坚持了,就叫他的那个随从和清风比划了一番。
交手之后,清风才感觉对方功夫比自己高一大截,如果对方使出全力,自己绝非是对手。
对比完后,高大人和刘大人转了一圈和陈道长下山了。
杜姨娘赶忙问黄依依怎么回事?
黄依依苦笑道。
“太太看不出来吗,我师父不在了,他们单纯地来欺负我们罢了。”
杜姨娘皱眉道。
“他们怀疑你是凶手,难道有证据?”
“有证据就抓人了,干嘛还要试探?”黄依依愤愤地道,“听说凶手是女的,就想着抓个人应付上面,这样的事太多了。”
杜姨娘叹了口气。
“那也不该怀疑到你身上,案子发生的时候你都没在怀庆府。”
“就是嘛,所以他们这是欺负人吗!”
“我回去跟你父亲说一声。”杜姨娘说道。
“太太,你说也没用,我爹也管不了官府的事,白添烦恼。”
杜姨娘安慰了她几句带人下山了,一直等着人走没了的清风道。
“那个人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黄依依道。
“看出来了,他压制着自己的功夫呢?既然来试探,那就肯定找个差不多的人来。”
“他会不会还会再来?”
“会,这个高大人就是冲着我来的,没有试探出我来,怎么会罢休?”
“师妹?”清风担心地看着她,“要不你到下面去住吧,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在不在这都不可避免,我能应付。”
“你怎么应付,你打不过会吃亏,打得过又证明他们怀疑是对的。”清风道。
黄依依道。
“打得过就能证明我是凶手了,这个证据可不好使。”
“既然如此,刚才你为什么推脱?”
“刚才我要是接受了那只能说我们在被欺负。”
清风不太理解黄依依的想法,他只知道,只要赢了对方,那些大人就会更加怀疑黄依依,输了,虽然受点欺负,但总比被怀疑强。
“对方要是再来,你还是输了吧。”
黄依依无奈地道。
“师兄,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他们想的没错,高大人和刘大人一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白云观的客院住下了,说是公务繁忙,白云观的山水风景很好,小住几日,休闲休闲。
陈道长也不好赶人,只好叮嘱明月不要生事。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也不想管,但是贵客在这里,都收揽一些。”
明月却道。
“要是他们生事呢?”
陈道长看了看他道。
“自己解决,别叫人抓了把柄就行。”
明月施了一礼。
“多谢观主。”
陈道长重重叹了口气。
“就算有太后懿旨,白云道长不在了,也是回不到过去了。”说着摇了摇头走了。
明月直起身,看向贵客住的方向,心说,师父是不在了,可是还有师妹,白云观还会是那个白云观。
杜姨娘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住了一夜就走了,剩下的两位大人游山玩水,看上去还真是来休闲的,只是在休闲之外,会问一些有关白云观的奇闻趣事,和观里的道士们说的也是这些,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高大人,这都来了好几日了,听了那么多,感觉都是些夸大的传闻,这也不能作为证据啊。”
这日下起了小雨,刘大人和高大人坐在门口的廊下,喝着热茶看着雨,刘大人说道。
高大人道。
“你觉得白云观如何?”
“我没觉得什么,这些传闻在任何的道观里都又发生,真真假假的说不好。”
“可是白云观的香火钱凭空丢失,至今未找回,有很多人作证,还有那次天上撒钱的神仙赏赐,也有很多认证,他们说的差不多都一样啊。”高大人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们先不管是怎么做到的,至少能解释赌坊丢失的银钱和赌局了。”
刘大人低声道。
“高大人是怀疑,白云观有这样的能人,会隔空搬运?这样的话,岂不真是神仙做下的案子了?”
高大人笑了。
“神仙,那就是个称呼,要真是天上的神仙,是不会下来的。刘大人,你觉得那个黄依依怎么样?”
刘大人想了想道。
“那个丫头牙尖嘴利,是个不好招惹的。我知道高大人的意思,可是我真看不出来她有作案的能力。”
“她有没有作案的能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白云道长不会随便收徒,他此生只收了三个弟子,清风、明月、黄依依,这三个加起来有没有能力作案谁说的准呢?”
“那高大人还是要试试了?”
“清风试过了,伍先生说,功夫尚可,在他之下,明月前日伍先生切磋,还好,只剩下了黄依依。我今日叫伍先生去看看如何。”
“啊?今日?”刘大人看看天,“这下雨呢啊。”
“这点雨算不得什么。”高大人悠然地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黄依依手拎着篮子,里面是蔬菜,腋下拄着拐杖,从山间的小路上慢慢走下来,两边树木草丛茂密,雨水虽然多半遮挡住,可还是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有些雨滴顺着她的脸淌下来,阴暗的天空,阴暗的林木,叫她的表情也有些阴暗。
伍先生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黄依依走来,在他眼里,这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衣服不新不旧,简单随意,穿着一双草鞋,挽着裤脚,露出结实的小腿,不是那么白皙,头发挽着,别着一根木簪,周身上下没有一点饰品,粉脂都没有半点。
从这点看上去真的很不女孩子,至少他从未见过,就算乡下的女孩也会多少打扮一下,何况黄依依还不是,白云道长的弟子,胭脂水粉还是能买得起的吧,不打扮那只能说不喜欢,一个女孩子不喜欢打扮喜欢什么?
世上所有女子都是爱美的,爱华服、爱首饰、爱胭脂,但黄依依这么好的年华却窝在道观里,整日灰突突的,不奇怪是什么?
他觉得高大人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黄依依也看到了伍先生,这个人那日就想要和自己比试,如今站在了这里,要干什么很显然了。
伍先生怀里抱着一把剑,没有穿蓑衣,没有戴斗笠,站在那毫无掩饰地看着她,目光平和,神情淡然,白云道长曾说过,越是高手越是没情绪,他们不是没有喜怒哀乐,也不是控制喜怒哀乐,而是不在意了。
高手对决,决定胜负的往往是情绪
清风说这个人很厉害,黄依依知道对方不会要了她的命,更不会打伤她,只是来探底的,接下来不会是生死对决,所以她用不着担心。
可她还未开口,伍先生道。
“黄姑娘,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黄依依心头微震,她只看到了这个伍先生,却没发现还有个人!
该死,她怎么能如此大意。
“不是,我以为是你的朋友呢。”黄依依淡淡地说道,转身看去。
伍先生还真没看出黄依依没发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的草木中慢慢走出一个男子,一身墨绿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着,眉眼飞扬,俊美的有点阴柔。
“我们又见面了,黄姑娘。”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也在黄依依的心头闪过一丝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