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几天,鸡蛋的消耗量很大,白娟一边催促华铃、刘芳等人抓紧时间收鸡蛋,一边思索,是时候再增加人手了。
只是,收鸡蛋这活看似简单,却需要具备几个条件。吃苦耐劳自不必说,脑子还要活泛,有一定亲和力。嘴要甜,能算账,认得称。最关键的是,人品要好。
外面想挣钱的人排着长队,可真让他们拉下脸四处吆喝收鸡蛋,却没有几个人能办到。象破烂王袁三这样的人,倒是合白娟的心意。但他们早走出了自己的路子,才不屑挣这几分钱的差价呢。
没办法,白娟只得咬牙骑着自行车四处奔波。渴了饿了,找个地方随便就解决了。反正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也不用着急忙慌地赶回家,给一家人做饭了。
这样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几乎填满了她的整个白天。
只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破屋,她才感到极度的孤独和寂寞。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秦川,可是不行,一静下来,她的脑子里便全是秦川的影子,挥之不去。
没办法,她只能想办法加大工作量,把自己累得筯疲力尽,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秦川现在干什么,他会想自己吗?
她每天都会去大石桥凌家,一是去收鸡蛋,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得到秦川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可惜,她每一次都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她安慰自己,寻常家信也需要一周时间才能收到,现在是过年,邮局的人肯定也要放假。说不定,秦川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只是还没有送到大石桥而已。
如此反复纠结,对白娟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短短几天时间,她便迅速消瘦下去。
白威已经开始上班,兄妹二人的作息时间不同,难得有时间凑在一起,偶然看见了,十分心疼。
他遇上两个最固执的女人,一个是娘,一个是白娟。他无法说服她们接受自己的意见,又不用用强,只得作罢。
三天时间倏速就过去了,转眼便是正月初八了。
这一天,天刚亮白娟就起来了。冼漱完煮了一碗面条,刚收拾妥当,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门,陈品义跟一个黑脸汉子已经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娟啦,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替你准备好啦,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说完,他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白娟。
陈品义来得这么早,白娟有些出乎意料。瞧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白娟心里一阵不快。
她没有接陈品义手里的纸,只沉呤着说,“吴四叔和许华他们还没到呢,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等他们到了再给我吧。”
黑脸汉子一怔,转脸看着陈品义说,“老陈哥,这是啥意思?你不是说,房主是你外甥女吗,吴老四和那个啥许华是怎么回事?”
“她确实是我外甥女,如假包换。”
陈品义不没有理会对方的质疑,反而热情洋溢地对白娟说,“娟啦,这是我的老朋友胡三,你就叫他胡三爷吧。胡三爷,她就是我跟你说的白娟,这座房子你看到了吧,这个破烂,不拆了重盖,确实不行了。”
胡三明显感到失望,“她就是你说的房主?”
陈品义赶紧安抚他,“胡三哥,你可别小看我这外甥女,能干着呢。关键是命好,嫁了一个有钱的婆家。”
原来这丫头背后有靠山,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要盖新房。
胡三爷稍觉安心,但他还是不满地说,“你家大老爷们呢,他怎么不出来张罗,把你支出来,算咋回事?”
白娟缓缓地说,“我丈夫在外地工作,没有时间,胡三爷要是介意,我不勉强。”
“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
胡三爷咧开嘴,露出一嘴被烟叶熏得焦黄的牙齿,“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干活挣钱,从不多管闲事。”
但他想起对方还找了别人,便一肚子的不舒服。
“你刚才说,还找了别人?”
陈品义忙说,“胡三哥,你别生气。我这外甥女不是要给婆家一个交待吗,找两个人来陪打,做做样子。”
打两家来陪打,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招标会上的邀标吗。胡三见多识广,这个套路他还是懂的。
不过,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文化人就是屁事多,这么座小房子,不够我塞牙缝的,还邀人来陪打。”
说话间,吴老四已经到了。看到胡三,他眼珠子都瞪圆了。
不是只有磷肥厂的那个什么许华吗,这老东西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竟到老子的地盘上来抢食。
他心里腹诽着,嘴上便不留情,“胡三爷,你是属狗的还是咋的,这么大老远,都闻着味来了。”
胡三爷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老子是属武松的,连老虎都敢打,更别说你们这些小耗子了。”
陈品义见两人一来就杠上了,怕胡三恼了,赶紧站出来帮腔。
“这位老哥,白娟是我亲外甥女,我是她亲舅舅。俗话说,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你来这里凑啥热闹。”
白娟没好气地说,“舅舅,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家的肥水咋不流到我们家呢。”
吴老四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个当舅舅的,吃回扣吃到自己外甥女头上来了,还有脸在这里说嘴。”
陈品义有些心虚,顿时胀红了脸,“什么回扣,你可不许胡说八道。”
吴老四冷冷地说,“无利不起早,要是没有回扣,你大清早来这儿干什么?”
他转身对胡三爷说,“这么一来,胡三爷,你在成本上,可就高出我一大截了哦。”
胡三确实承诺,事成后给陈品义一百块钱回扣。
这是行规,任何人,只要介绍了活计,都会得到一笔不小的佣金,或者叫回扣。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百块钱,最后着落在房主身上就是,胡三并没有在意。但现在吴老四公开把这事挑明了,他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陈品义拍着胸口说,盖房子的是他亲外甥女,正找人盖房了呢。他好容晚才揽下来,就等他去见面了。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早看出陈品义这小子做事不靠谱,可经不住他再三游说,便答应来看看。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陈品义再三要求把预算压低,等施工队进场再让他外甥女追加投资了。原来,是因为还有两家竞争这个工程。
他有些恼怒,他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沦落到来跟吴老四抢活干吧。现在骑虎难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何是好。
陈品义看出他的犹豫,赶紧添一把火,“胡三哥,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已经来了,要是半途而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技不如人,败在别人的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