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板着脸说,“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跟你妈各吃各的,分家啦。”
“分家?”
梁梅惊得目瞪口呆,“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家?”
以前一大家子,虽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却从没人提过分家的事。现在家里人少了,居然分起家来,岂不咄咄怪事。
“啥叫好好的?”
陈慧气愤地说,“你爷爷手里拿着大把的退休金,一分钱不交就想吃饭,天底下哪儿来这么好的事。他既然不交伙食费,我当然不会做他们的饭了。”
白老爷子恨恨地说,“我的腿摔坏了,花了这么多钱,你出过一分没有?以前我给你钱,是替我儿子养孩子。现在孩子们都走了,你还想要钱,脸咋这么大呢?”
陈慧却不服气,“你摔断了腿,是我女儿跟女婿送你去卫生院,还替你出的钱,哪一分是你出的?女儿出的钱,当然要算在我份上了。”
梁梅早上只喝了半碗稀饭,走了一路,这个时候早饿了。见娘还在跟爷爷奶奶争吵不休,不由得气恼。
当着爷爷的面,她不敢放肆,只拉了下陈慧的袖子,“娘,我饿了,快去做饭吧。”
女儿开口,陈慧只得偃旗息鼓。
她看了一眼公婆,低声说,“爹,娘,梅子饿了,我先去做饭了。”
说完,不等公婆答应,便急急地进了灶房,深怕老太太不答应。
家倒是分了,可家里只有一个灶房,只能轮流做饭。
只要婆婆抢先占领了灶房,陈慧便只能饿着等。若是她早早地去做饭,公公的一张脸便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她一个人晚点吃饭倒是不要紧,女儿娇贵,当然不能饿着。
走进灶房,用钢筯锅在蜂窝煤炉子上蒸上米饭,她这才想起还没菜呢。
她十分节俭,一个人吃饭,多数时间就着咸菜就把一顿饭解决了,女儿回来,当然不能跟着她吃咸菜,得做点好吃的。
上街买了一方豆腐,回到家,饭已经蒸好了。她手脚麻利地做了一份香喷喷的麻婆豆腐,这才走出灶房,叫女儿吃饭。
娘进灶房做饭,梁梅当然不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受爷爷奶奶奚落,便倒在娘的床上睡觉。
她也不知道,现在哪儿来的这么多瞌睡。头只要一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陈慧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睡得正香。
陈慧有些不忍心叫醒女儿,又担心饭菜凉了,想了想,还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说,
“梅啊,饿着肚子睡觉,会伤身体的。你要真困,吃了饭再睡好了。”
梁梅被吵醒,有点不痛快,不过,还是嘀咕着翻身坐起来,“不睡了,吃过饭我就回去了。”
“你要上班,娘就不留你了。”
说到这里,陈慧却突然说,“你那个大学生的哥哥不也在这里上班吗,这么远的路,走着回去多累啊。不如,搭他的自行车回去吧。”
梁梅撇了下嘴,“我才不稀罕搭他的车呢。”
陈慧担心地看着女儿,“怎么,你哥欺负你啦?”
梁梅冷哼一声,“我这辈子,只有欺负人的份,哪有受人欺负的。放心吧娘,不管在哪儿,没人敢欺负你闺女。”
“这就好。”
陈慧长舒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搭理你哥,搭其他人的自行车也行啊。听人说,你们磷肥厂有不少人在这里干活,他们都骑着自行车,到时候,你看着哪个顺眼,就搭哪个人的车好了。”
梁梅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回厂。”
“你去白娟的门市上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梁梅有些迟疑。
听叶璇的意思,白娟现在已经开建筑公司了,住着小洋楼,手下还有一帮子人替她干活,自己现在落魄成这样,连代步的自行车都没有。现在去找她,实在是太没脸啦。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事,立即兴奋起来,“娘,听说,白娟的婆家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听人说,秦家是有体面的人,看不上她也正常。”
陈慧象在说别人的事情,“那天她男人回来还没进屋,她婆家就来人在屋子里等着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整条街都知道了。这丫头成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她的心有多大。”
那天晚上的事,陈慧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不少人想看她的笑话,不料,她却跟没事人一般,还不时幸灾乐祸地添上两句,倒把别人看得目瞪口呆。
听娘这么说,梁梅顿时高兴起来,“白娟也有今天,真是太好了。吃过饭我就去找她,看她还能张狂到几时。”
陈慧见女儿高兴,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快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母女俩在堂屋里的桌子上吃过饭,梁梅把嘴一抹,便出了门。
到了街上,看到四处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小地方的人少见多怪,要是在城里,哪儿来的这么多烦心事。
来到小洋楼,见好几个人簇拥着白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她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妒忌。
被男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不过,现在围着她转的男人多数萎琐而油腻,看着就让人恶心。
毛妹走过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梁梅把腰身挺直了些,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毛妹“扑哧”笑了,“身份,什么身份?这条街上,你已经臭大街了,还敢在我面前摆谱,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梁梅发现,厂长千金的光环并不能洗刷她当舞女的耻辱。在青龙场,她已经变成了人们眼里的笑话。当然,这一切,全是拜刘-燕所赐。
如果刘-燕现在就在面前,她肯定会狠狠地扇她几个大耳括子。
这次回青龙场的决定简直是愚不可及,如果让她重新选择,打死也不会再回这个鬼地方。
她想来个漂亮的转身,拂袖离去,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她又退缩了。
十几里的路诶,蹬着高跟鞋这么走回去,肯定累成狗。
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毛妹,“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毛妹摇了摇头,扔下她,做自己的事去了。
梁梅一个人站在那里,坐立不是,显得十分尴尬。
好在围着白娟的那些男人很快就散了,她才慢慢地踱了过去。
白娟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你跟我又不熟,来这里干什么?”
梁梅情急生智,立即恶毒地说,“听人说,你被婆家嫌弃,念在姐妹一场,特意来看看你。”
白娟不动声色地说,“我婆婆待我如亲生闺女一般,什么时候嫌弃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别撑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梁梅自觉掐住了白娟的软肋,心里痛快极了,“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你的,你就是拿去,也守不住。我说的话,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