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轩觉得,女儿离家出走回来,确实应该知会白家人一声,让他们放心。女儿顶岗上班,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件大事,给白家报个信,也在情理之中。
叶璇的话梁梅可以当放屁,不予理会。梁逸轩的话,她再不情愿,也必须执行。
就这样,第二天吃过早饭,她便踏上了去青龙场的路。
她不喜欢骑父亲的二八大杠,又不想厚着脸皮搭哥哥的顺风车,便只能步行。
她担心太阳会晒坏她娇嫩的皮肤,戴了草帽仍不放心,还加了把雨伞。这样的造型走在路上,回头率自然是百分之百。
寻常这个时候,她还在床上睡得香甜,今天却蹬着高跟鞋长途跋涉,自然是苦不堪言。走不多远,便觉唇干舌燥,筯疲力竭。
好容易到了青龙场,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路过刘-燕家的理发店时,她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正好跟刘-燕父亲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剃头匠刘师傅原本是个好好先生,见谁都是一副弥勒佛的模样,没想到,这一次竟冲着梁梅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不要脸的破-烂-货,是不是又勾引我家刘-燕来了。”
毫无疑问,肯定是刘-燕回家后经不起爹娘的打骂,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了。
梁梅哪里受过这种气,几步跳到理发店门口,指着刘师傅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你把话说清楚,谁是破-烂-货?”
话音未落,刘-燕娘已经拿着扫帚劈头盖脸地朝她打来,“叫你带坏我家刘-燕,叫你带坏我家刘-燕!‘
女人看着精瘦,力气却一点也不小,只几下就打得梁梅抱头鼠窜。
门口闹这么大动静,刘-燕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也不知道是没在家,还是害怕了躲在家里没出来。
梁梅跑了一段,发现刘-燕娘没追上来,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只是,再往前走,她便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还有不少人看着她指指点点。一路走过去,她都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老父亲不是已经官复原职了吗,这些人怎么还敢如此轻视她呢?
快到白家的时候,白老爷子愤怒的咆哮声仿佛就在眼前,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从小到头,老爷子都很疼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留着,可翻起脸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白家的大门虚掩着,看样子有人在家。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是最疼她的娘。
她惴惴不安地走进去,一眼便看见,白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想要退出已经来不及,她只得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爷爷!”
白老爷子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叫声,睁开眼睛见是梁梅,不由得腾地火起。
他扶着拐棍站起来,冷冷地说,“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敢回来。”
梁梅被他的威势所迫,不由得倒退了几步,“不是我想回来,是我爸妈一定要我回来的。你要是不欢迎我,我马上就走。”
陈慧在屋里听到女儿的声音,疾步跑出来,一把搂住她,心肝儿肉地叫起来。
梁梅心里有些感动,天底下最疼爱她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
孙女离家出走,老爷子原本是愧疚的。可出去一听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老爷子残存的那一点负疚心理早消失怠殆,留下的,只有愤怒。现在看到孙女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得住。
他一咆哮起来,房顶都在簌簌发抖,“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留着她干什么,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她。”
陈慧哭了起来,“爹,梅子可是你亲孙女,你不能这么对她。”
老爷子惊觉说漏了嘴,怕被人听见,赶紧补了一句,“她不是姓梁吗,什么时候是我亲孙女了。”
梁梅只好说,“娘,我要上班了,我爸妈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好让你们放心。”
陈慧喜极而泣,“上班好,上班好啊!你有个当厂长的爹,肯定能给你安排一个清闲又体面的好工作。到时候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娘。”
梁梅的眼神暗了暗,“我妈办了病退,我是顶了她的岗,才进厂上班的。”
陈慧才懒得理会女儿是顶谁的岗呢,只满不在乎地说,“不管是顶谁的岗,只要上班就行。”
白老太太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听人说梅子回来了,我还以为人家在骗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梁梅亲热-地叫了声奶奶,便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她,“我妈让我捎给你的,你尝尝,可好吃了。”
老太太接过点心,却皱着眉头说,“梅子,听说,你跟刘家丫头在外头陪男人跳舞,这事是不是真的?”
梁梅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跟这些老古董们说清楚跳舞的事没他们想像的那么不堪,只简单地说,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我要去厂里上班。你们要是觉得我替你们丢了脸,往后,我不回来便是。”
陈慧一把抓住她,“你就是在外头杀人放火,也是我的女儿,谁敢说三道四。”
白老爷子在地下使劲拄了下拐棍,“这丫头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全是你给惯的。你看看冰娃子,跟着白娟才几天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陈慧,你以为你是在爱孩子,实际上是在害孩子。”
陈慧十分不满,“怪不得现在白冰见了我,爱搭不理的,原来竟是你们撺掇的。”
梁梅吃了一惊,“小弟要是敢杵逆你,看我不扇他大嘴巴子。”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白冰现在跟着白娟挺好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们老白家一世清白,什么时候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过。”
“这些事肯定是刘-燕这小蹄子弄出来的。”
梁梅恨得直咬牙,“我去把她叫出来,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当初如果不是她再三哀求我,我才懒得带她呢。这些日子要不是我罩着她,她早饿死八百回了。”
陈慧死命拉住她,“梅啊,你就消停点吧,别再给娘惹事了。”
白老爷子却说,“你让她去,看刘师傅两口子怎么收拾她。”
梁梅想起刚才被刘-燕娘拿着扫帚追的情形便知道,老爷子所言非虚。她要是敢找上门去,刘-燕爹娘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如果现在打道回府,十几里路诶,她的体力哪儿吃得消。正思忖如何把话回转过来,陈慧却在一旁心疼地说,
“梅啊,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快进去歇着,娘替你做好吃的。”
梁梅顺势朝灶房里走去,“我看看,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老太太却追了过去,“诶,灶房里的东西全是我的,你娘的东西全锁在她屋里呢。”
梁梅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