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梅是被饿醒的,看一下腕上的小坤表,才发现,已经是早上十点,怪不得饿得这么厉害。
昨天晚上已经在厨房找过一圈了,现在再进去,也不可能有收获。还是忍忍,回家再吃吧。
她草草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装进皮箱,其余的,她也不打算要了。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衣服买不回来。
等她筯疲力尽地骑着自行车来到青龙场的时候,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陈慧听到女儿的声音,从灶房里出来,见女儿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皮箱,不由得诧异。
“咋的,又跟你爸妈吵架啦?”
梁梅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简短地说,“我饿,替我弄点吃的。”
陈慧见女儿一脸憔悴,十分不解,“梅,这才回去几天,又回来,到底出什么事啦?”
梁梅心里烦透了,“你到底有完没完,不是告诉你,我饿了吗?”
陈慧心里涌起一阵悲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跟她说话的语气已经带着十分的不耐烦。
她想说,我是你娘,不是你的老妈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说话。可每次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从屋里拿出一包麻饼,递给女儿,“家里只有这个,先垫下肚子吧。”
大麻饼对于陈慧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奢侈品。过年的时候,亲戚们送来,她只给了白冰两块,便放在箱子里锁起来了。白冰问过她几次,她都没舍得给。
梁梅看了一眼,有点嫌弃。不过,她还是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眨眼间,两块大麻饼已经下了肚。
陈慧递给女儿一碗开水,“喝点水吧,别噎着了。”
梁梅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便说,“吃过饭,跟我去找白娟,我要跟她把身份换回来。”
陈慧摸了女儿的额头一把,“没放烧啊,说啥胡话呢。”
梁梅正色说,“我说的是真的,没说胡话。梁逸轩和叶璇都被抓起来了,我再呆在梁家,就成冤大头了。这个时候你必须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我是白家的女儿,跟梁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私下里,梁梅提起梁逸轩夫妇都是直呼其名,陈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兹事体大,她必须把事情问清楚。
“梁逸轩不是厂长吗,他是怎么被抓起来的?”
具体到底是为什么,梁梅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是许华告发了梁逸轩。后来,她还是对这个结论产生了怀疑。
事情太过复杂,她简单的大脑完全无法弄明白。既然弄不明白,她索性也不想了。
但在娘面前,她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无知,只含混说,
“官场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就别问了。”
她坚决地说,“让白娟吐出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这事没得商量。”
陈慧十分为难,“我费了老大的劲才让所有人相信你是他们的女儿,事情这么快就翻转过来,你让人家怎么看我?还有,当初是你自己告诉梁家,你是你爹当年捡回来的孩子,我实在没办法,才让白娟替你嫁到凌家,现在你要反悔,就是白娟愿意,她婆家能同意吗?”
陈慧接着说,“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别以为白娟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她在凌家呆不下去,现在的婆家也容不下她,没办法才回到这里。听说,她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说不定过两天债主就追上门来了。我躲她还来不及,你还想往前凑。难不成,你想接手她那个烂摊子?”
梁梅倒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是真的?”
“她自己亲口说的,还会有假。”
提起白娟,陈慧就一肚子的气。
她弟弟陈品义昨天刚从她这里敲诈了一百块钱,现在想想还肉痛得不行。早知道梁家要倒霉,她才不怕弟弟的威胁呢。
梁梅思索着说,“这丫头会不会是骗你的呢?”
陈慧也有些吃不准了,“应该不会吧,你看她一身的穷酸样,怎么也不像是混得好的样子。你舅舅那么精明,都没从她那里榨出油水来,估计确实是没钱。”
梁梅有些泄气,沮丧地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陈慧想了想说,“梁家刚出事,你马就跳出来跟他们撇清关系,别人会怎么看你?你现在的户口还在梁家,想迁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依我说,先沉住气,看看情况再说吧。”
梁梅有些六神无主,半晌才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再看看吧。”
“反正马上就开学了,天天跑通学太累,还是住校吧。等你考上大学,户口就可以迁到学校了。大学毕业后找个城里的女婿,就可以享清福了。”
梁梅老老实实地说,“娘,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以我的成绩,连中专都没希望,更不要说大学了。”
陈慧不解,“白娟没费什么劲就考上了大学,你又不差她什么,怎么就不行呢?”
梁梅不想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便换了个话题。
“娘,今天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家里的腊肉早吃得差不多了,还有两截香肠,我用青菜煮了,将就着吃点吧。咱们家不比梁家,以后想要吃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行,你快去做吧。我累了,得歇会儿。”
梁梅扔下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床上的被褥都是洗干净铺上去的,还散发着一股肥皂的清香味。梁梅跳上床,却没有一点睡意。
离开梁家,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去学校受那种洋罪了。可她不上学,又能干什么呢?
让大哥替她在煤矿找个零时工,一个月挣十几块钱?
别逗了,以前在梁家,她一个月的零花钱都不止这点钱,衣物用品的钱还另算。
在家里等招工机会?
她是煤矿工人的子女,运气好遇上矿上招工,便能去煤矿上班。可佐沟煤矿在山区,每天三班倒。大概率再嫁个煤矿工人,延续父辈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得头都痛了,也没想好,将来怎么办。
陈慧做好饭,进来叫女儿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女儿正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愣,不由得说,
“起来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伸了个懒腰,跳下床,跟在娘身后走到堂屋,发现弟弟白冰已经在饭桌前吃上了。盘子里的香肠,一大半已经在白冰的碗里。
她不禁愤愤不平起来,“白冰,一家人都没上桌,你倒好,一个人就吃上了。”
白冰翻了下白眼,“你三天两头往家跑,还以为自己是客人呢。别仗着娘疼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这里姓白,可不姓梁。”
“你……”
梁梅气得七窍生烟,“娘,这事你得管管。”
陈慧和起了稀泥,“白冰还小,不懂事,你当姐姐的,就别跟她计较了。”
梁梅气馁,有白冰在,白家,她也是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