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大年初一这天回到部队，整个人一箱打的茄子，完全没有了回家时的精气神。
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脑子里全是白娟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
他无数次提起笔，想给白娟写信。只是，心中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写起。
光是称谓，他就扔了一地的纸团。
他努力想记起跟白娟在一起的称谓，想了半天，才发觉，两人之间，竟没有正儿八经地叫过对方。
他想学小说里的桥段，叫白娟亲爱的，却又觉得轻浮，叫名字又觉得生分，称爱人、妻子、老婆、媳妇，也觉得不妥。
他扔下笔，索性不写了，借了辆吉普车，换了便装，便直奔屏山。
舞文弄墨并不是他的长处，要是词不达意，岂不坏事。有什么话，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讲好了。
他归心似箭，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
车刚在凌家院子外停稳，他已经跳了下去。
推开院门，刚看到林玉芬，他便急切地问，“娘，白娟呢？”
林玉芬在院子里收拾刚收的鸡蛋，见到秦川，不禁又惊又喜，“你回来啦？”
她一向叫他凌霄的，一时之间，还不习惯改口，索性把称谓省略了。
秦川一开口便觉得自己有点猴急了。
林玉芬是娘，自己一向以凌家儿子身份自居，见面就问媳妇，不就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他赶紧补救，“娘，你身体还好吗？”
林玉芬并没有在意，只笑了笑说，“我身体挺好的，就是惦记你。你爷爷现在身体咋样，好点了吗？那天你走得匆忙，事后想起，该让你带点年货回去的。”
秦川不能告诉林玉芬，爷爷生病是假的，逼他回家过年才是真。
“谢谢娘！”
他想了想，才谨慎地说，“我爷爷身体没事，让我跟你问好呢。我现在已经回了部队，特意请了假回来看看你们。”
林玉芬看他一头一脸的汗，有些心疼，“不是开车吗，怎么出这么多汗。你先歇着，我马上就去做饭。”
秦川迫切地想要见到白娟，现在见不到人，竟是百爪挠心般难受。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娘，白娟不在家吗？”
林玉芬的心里十分矛盾。
她既希望秦川和白娟能相亲相爱一辈子，又希望秦川能让白娟彻底断了念想。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她已经控制不了啦。
唉，要是她的视力没有恢复就好了。
这样，秦川就是儿子凌霄，白娟是她儿媳妇。一家人和和乐乐，该多好啊。
白娟一离开，凌家顿觉冷清了许多 。
凌云整天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连凌志和凌霞都经常问，大嫂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白娟每天都会回凌家，只不过呆的时间很短，很快就离开了。
也许，凌家对于白娟而言，只是一个收鸡蛋的点吧。
现在秦川问起，她只得如实说，“白娟现在不住在这里，她回青龙场了。”
秦川一愣，“回青龙场，为什么？”
白娟为什么离开凌家，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要是秦川知道凌云现在的想法，肯定接受不了。
林玉芬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青龙场是个大镇，可能是白娟觉得，大石桥这个地方太小吧……”
秦川只需要知道，白娟在什么地方。至于理由，倒在其次。因此，不等林玉芬说完，他已经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我去青龙镇找她。”
林玉芬追出去，想告诉他，白娟并没有住在青龙场娘家，而是自己在街上买了房子，秦川已经启动了汽车。
吉普车发出一阵狂叫，转眼间便消失了林玉芬的视线中。
秦川看似处表粗犷，却心思灵动，只略一想就知道，白娟离开凌家回到娘家，肯定没有林玉芬说的那么简单。而且，这事多半跟他有关。
他一直认为，他的身份暴露后，凌家妈妈的身体会承受不住。从来没有想过，当他不再是凌霄，而是秦川的时候，白娟怎么办？
想到白娟独自一人承受的压力，他的心里一阵绞痛。
他把汽车开得飞快，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怒吼着，跳跃着，艰难地向前疾驶。
凭着记忆，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白家。
他跳下车，屏住呼吸，开始敲门。
门开了，陈慧出现在门口。
看到秦川，她吓了一跳，“你是谁，想干什么？”
秦川心里一阵苦涩，但还是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娘，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秦川，去年夏天，是我来娶的白娟。”
怨不得陈慧没认出秦川。
当初，秦川来娶白娟的时候，陈慧嫌他长得丑，看了第一眼便不愿意再看他第二眼。事后便将他扔在脑后，再也不愿意想起。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见他风尘仆仆，空着一双手，连一点礼物也没有，心里早嫌弃上了，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
“早知道你不是凌霄，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秦川心里一阵气恼，你哪里是在嫁女儿，分明是在卖女儿好不好。
不过，看在她是白娟娘的份上，他没有发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
“娘，娶白娟的时候，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性，还想娶媳妇。要不是我家死鬼男人当初跟凌家定下婚约，我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能落到你手上。”
堂堂秦家七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眉毛一挑，凛声说，“当初你收彩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我不是认为你是凌霄吗？”
秦川的耐心在一点点消逝，“你让白娟出来，只要她让我走，我没有二话。”
他身上自带一种贵气，不怒而自威，竟让陈慧打消了在他身上捞好处的念头。
陈慧懒得跟他斗嘴，只冷冷地说，“你找错地方了，白娟没住这里。”
秦川心里一惊，“她回青龙场，不回娘家，会去哪里呢？”
陈慧把嘴一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白娟在街上买了房子。”
梁梅摇摇摆摆地从屋里出来，“娘，这人是谁呀，你跟他嘀咕些什么？”
秦川上下打量着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白娟的姐姐，白梅吧。”
白梅讶异，“你认识我？”
陈慧赶紧说，“梅子，他是白娟的男人。”
“哦……”
梁梅拖长了声音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冒充凌霄的丑八怪啊。”
秦川桀然一笑，“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你们要是再不告诉我，白娟在哪里，信不信我对你们不客气。”
梁梅吓得脸都白了，这么凶的男人，她还没见过呢。
她颤声说，“听说，白娟新买的房子就供销社对面。你去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川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迅即，梁梅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她跑出去，秦川已经没影了，只有一辆疾驶而去的吉普车。
梁梅有一瞬间，有些伤感。
这年头，能开上吉普车的，多少都有些成份吧。可他为什么是来找白娟的，而不是来找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