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征崎失魂落魄地从信用社出来,真是欲哭无泪。
爹娘把一家人视为性命的征地款交到他手里,是对他的信任。现在这笔钱存在信用社取不出来,他如何向爹娘和三个弟弟交待。
白梅从袁三那里偷来的钱他的确有份,如果法官不认可他只花了其中两百多块钱,他在信用社被冻结的这笔钱,就危险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县建筑公司那道熟悉的大门,才猛然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回到单位了。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张科长已经在里面大声说,“站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他打了一个激灵,疾步走了过去。
张科长上下打量着他,“才出去一趟,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费征崎忙掩饰地笑了笑说,“张科长说笑了,我能出什么事。”
“没事就好。”
张科长拉长了一张马脸说,“肖总要一份几个在建工地的进展情况表,你拟一下,下班前交给我。”
技术科的人都是老油子,张科长支使不动,来实习的费征崎便成了张科长的听用。科里不管什么活计,都一股脑全扔给他。费征崎知道人家是在欺负他,却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若在平时,这点小事根本难不住他。今天坐在办公桌后,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半天也不知道从何着手。
好容易收敛起心神,开始下笔,楼下却传来一阵剧烈地争吵声。
“出去,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来找人,不是来收破烂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费征崎立即意识到,是袁三找上门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但立即就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徒劳的。
袁三既然能找上门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与其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如主动出击,把事态控制住。
他走到过道上,看到袁三正跟门口的保安争吵,立即飞奔下来,把保安说,
“对不起,他是来找我的。”
保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袁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费征崎,“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费家老大吧。”
费征崎故作镇定,“对,我就是费征崎。这里是公司,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聊吧。”
袁三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费征崎的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
“不用了,还是在这里说吧。”
费征崎哀求,“袁三哥,有事好商量。我现在还在实习,不想给单位留一下不好的印象。”
袁三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就还钱吧,利息我就不要了,六千块钱,少一分也不行。”
费征崎耐着性子说,“袁三哥,咱得讲道理吧。钱是白梅偷的,现在警方已经把她抓起来了,如何处置,得由警方来说,你怎么能找我呢?”
袁三在鼻子里冷哼一声,大声说,“你是她对象,花那笔钱你也有份,我不找你找谁。”
袁三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说话跟打雷似的。
他这么一嚷起来,费征崎顿时吓坏了。怕被楼上的人听见,他忙掏出银行存折,对袁三说,
“袁三哥,这是我们家刚赔的征地款,可我的账号被信用社冻结,取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啊。”
袁三-不信,“哄鬼呢,银行的钱,真想取,哪有取不出来的。”
费征崎此刻只想赶紧把袁三打发走,别让人发现他的糗事。至于明天,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见楼上有人站在过道上往下看,他赶紧压低了声音说,“你要不信,跟我一起去信用社问问吧。”
这笔钱反正取不出来,袁三去了也是白搭,不过,正好可以断了袁三的念头。
袁三一把抓过存折,“走吧,一起去信用社。”
两人一起来到信用社,大堂经理见他去而复返,还带来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老男人,不由得皱眉。
“周主任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你这笔钱是警方通知冻结的,我们信用社没办法取钱给你,你怎么又来了?”
袁三愕然,“这钱不是你们家的征地款吗,怎么就取不出来了。”
费征崎一脸懊恼,“还不是被白梅给牵连的,我现在就是有心把这笔钱赔给你,也没办法啊。”
袁三却说,“我不管,这笔钱你要是不赔我,我就天天到你单位闹。只要你不怕丢了工作,就跟我耗着吧。”
费征崎只得哀求,“袁三哥,你容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行吗?”
袁三冷冷地说,“你有工作单位,我也不怕你赖账。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要是少一分钱,后果你自己知道。”
说完,便扬长而去。
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他也攒不上这六千块钱啦。
放眼望去,全屏山县能拿出六千块钱现金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他认识的人,除了白娟,并无第二人。
他咬了咬牙,揣了一把刀,便去了青龙建筑公司。
看到毛妹迎上来,他平静地说,“我找白娟有事。”
毛妹点头,“白娟在办公室,我带你进去吧。”
白娟看到他,顿时站了起来,“你找我有事?”
费征崎顺手关上了房门,“娟,这次你要是不帮我,这一关,我真是过不去了。”
白娟有些警觉,脸上仍不露声色,“你让我怎么帮你?”
“白娟偷了袁三的六千块钱,现在她被警方抓了,袁三却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要是不还他这笔钱,他就到我公司闹事……你知道,我要是拿不到公司出据的实习证明,就拿不到毕业证。我们家的征地款被银行冻结,一分钱也取不出来。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求助。”
白娟的神情仍是淡淡的,“那笔钱是你跟白梅一起挥霍的,我不可能替你们买单。”
费征崎倏地跪在了白娟面前,“娟,我们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爱情,现在我有难,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别亵渎了那两个神圣的字,你不配。”
白娟转过身,“你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走吧,你的事,我帮不了。”
费征崎拿出插在腰上的刀,“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
“你要是不想你的两个孩子出事,最好乖乖地给我这笔钱。否则,我就是死,也会拉上你的两个孩子垫背。”
白娟气急,“你要是敢动我的两个孩子一根汗毛,我肯定饶不了你。”
“你知道什么叫狗急跳墙吗,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你这次要能拉我一把,借给我这笔钱,我肯定对你感恩戴德……”
白娟不怒反笑,“这么说,我是必须借给你这笔钱了。”
“对,除了借钱给我,你没有选择。”
白娟点头,“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我的钱都在我妈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走吧,我带你去取。”
费征崎只道是白娟被他吓住了,赶紧打开了门上的插销。
门开了,看到秦川和高威站在门口,费征崎的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高威一脸冷凛,“看不出来,堂堂大学生,竟连敲诈勒索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
费征崎的身子象筛糠一样颤抖起来,“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跟白娟开个玩笑。”
高威冷笑,“办案这么多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敲诈勒索的,你还是第一个。别抵赖了,跟我回警局吧。”
费征崎听了,立即跟烂泥一样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