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孔奥平的话,刘雪华早听清楚了,她只是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同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变身为公主,煤矿工人的女儿摇身变为吴家千金,这些只能存在于童话传说中的故事,怎么可能真实地在她身边发生。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拧了下胳膊,知道疼,说明不是在做梦。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突然意识到,孔奥平举办酒会,并且亲自到他们家送请柬,就是为了让她后悔,骂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她觉得,她当时就应该把请柬摔到孔奥平那张可恶的脸上,大声告诉她,那丫头是他们吴家的千金又怎样,照样入不了她的法眼。
事实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还盛装出席了。
女儿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正中她意。
“这里空气不好,你现在正在备孕,还是回去的好。”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白娟身上,母女俩悄无声息地朝门口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却被孔奥平拦住了。
“这场酒会要是少了你们,岂不是没趣。”
醉翁之意不在酒,孔奥平这场酒会,果然真是冲她着来的。
不过,刘雪华仍强作笑脸,“秦媛正在备孕,这里人太多,空气浑浊,我带她出去走走。”
“还是重新找个合适的理由吧,真怕酒会空气不好,完全可以不参加的。”
孔奥平一句话就揭穿了她,“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见到什么不想见的人啦?”
孔奥平的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刘雪华哪里肯示弱,立即怼了过去,“酒会的规矩是宾客来去自由,孔主任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看到我女儿在酒会这么受欢迎,弱小的心脏受不了刺激,这才想要离开,对吧。”
孔奥平哂然一笑,“接下来还有舞会,你们就不想留下来,欣赏一下我女儿的舞姿?”
刘雪华彻底怒了,“孔奥平,我们秦家跟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你整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孔奥平淡然一笑,“其实,不用我回答,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煞费苦心地举办这个酒会,不就是为了给我添堵吗?”
刘雪华一脸冷凛,“不要以为她攀上了你们吴家这棵高枝,我就能拿正眼看她。请你转告她,别整这些没用的,她照样进不了我们秦家的门。”
孔奥平摇头,“你的眼睛要是还有0.1的视力,就能看见,我女儿是不是稀罕进你们家门的。”
刘雪华冷笑,“你这么维护她,一口一个女儿,难不成,这丫头并不是你干闺女,而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
话没说完,她脸上已经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这个巴掌太重了,直打得她眼冒金星,脸顿时肿了半边。
刘雪华捂着脸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打她的,竟是孔奥平的小儿子,吴俊雄。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俊雄,“你打我,你敢打我?”
吴俊雄轻蔑地拍了拍手,“你要再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污我妈清誉,信不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一巴掌太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秦和平冲过来,看到妻子红肿的半边脸,不禁又气又急。
吴家公子当着满场宾客的面,打自己的妻子,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俊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人呢?”
吴俊雄冷冷地说,“打她是轻的,她要敢再胡说八道,污我妈清白,我会杀了她。”
军区大院的孩子骨子里遗传了父辈乃至祖父辈争强好胜的基因,说起杀字,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妻子对孔奥平的敌意他早感到了,很显然,刘雪华理亏在先。再追究下来,吃亏的仍是自己。
他没再理会吴俊雄,只厉声对妻子说,“马上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秦媛却不服气,“爸,我妈挨这一巴掌不能就这么算了。”
吴俊雄一脸冷凛,“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接着。”
秦媛推了付斌一把,“你是死人啊,还不快上。”
付斌大学毕业,长得斯斯文文的,若论打架斗狠,根本就不是吴俊雄的对手。
他心里发怵,但还是乍着胆子说,“俊雄,再怎么说,我妈也是你长辈,你也不能出手打人啊。”
“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就你妈这样,挨打是轻的。你要是想替秦家出头,咱们就到外面找个地方,比试一场。”
吴俊雄和付斌势力对比悬殊,还没打,胜负之数已定。
孔奥平忙喝住儿子,“用拳脚争输赢,是武夫的表现。咱们就事论事,不许把事态扩大。”
秦和平忍气说,“奥平,雪华只是个家庭妇女,她要是不会说话,得罪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家庭妇女这个词却深深地刺痛了刘雪华。
她的矛头突然就指向了丈夫,“我为什么做家庭妇女,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为了家庭,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在家里相夫教子,我容易吗?对,我是家庭妇女,没有孔奥平那么深的心机,兴师动众地挖这么大一个坑,让我们往里钻。”
白娟出场的时候,秦和平也注意到了。
他只是捉摸不透,孔奥平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只是不露声色地冷眼旁观。
现在刘雪华如此失态,还含沙射地指责他在维护孔奥平,他当即便恼怒起来。
“你是不是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啊,马上回去。”
刘雪华脑子一热,脱口就说,“孔奥平明明知道白娟跟我们家儿子的关系,却兴师动众地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我们难堪吗?”
孔奥平笑道:“当着大家的面,你倒是说说看,白娟跟你们家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娟款款走到孔奥平身边,低声说,“干妈,这事还是别提了吧。”
孔奥平触碰到白娟冰冷的指尖,不由得一阵心疼。
“不要怕,凡事有干妈在,谁也不敢拿你怎样。”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白娟刚到吴家,怎么就跟秦家儿子扯上关系了。
大家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于是屏住呼吸,把目光投向刘雪华。
刘雪华感到了压力,突然指着白娟说,“你到底给了吴家多少钱,让吴家人配合你演这么一出。我告诉你,攀上吴家,你的血液里流的,照样是煤矿工人的血。我警告诉你,别再搞事,否则,我对你不利。”
刘雪华这话尖酸刻薄之极,却也太没水平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刘雪华居然把这种话说出来。
秦和平恼羞成怒,厉声说,“闭嘴!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家。”
孔奥平哂然一笑,“刘夫人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说我们为了钱收干女儿,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别瞧不起煤矿工人,你们家祖上,说不定连煤矿工人都不如呢。”
谁都知道,秦家老爷子是篾匠出身,又高贵到哪里去。
白娟脸色苍白,仍不失风度地说,“那天在你们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再进你们家门的。”
刘雪华点头,“好,很好,有志气。有本事,你把这话跟我儿子说一遍。”
白娟站在原地,想也没想就说,“跟你儿子说话,好像不需要本事吧。秦川要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确定,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爱戴你这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