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以前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每个月的工资都一分不剩，如数上缴。家里所有开销都是老婆郝思蕾在负责。
他从家里搬出来住进办公室，只带了自己的换洗衣服，相当于是净身出户。从公司总经理位子上下来后，没有了签字权，过去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一夜之间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从街上的饭馆经过，人家都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工资倒是拿到自己手里了，但梅园这种地方，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消费得起的。自己掏腰包来这种地方高消费，只要脑子没有进水或被门夹，都不会干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踏进梅园，他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一次迎上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许，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值得梅姐亲自出面，隆重迎接吧。
女孩子轻启红唇，低声说，“肖哥，客人早吩咐了，你一到就带你过去。”
女孩子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以前叫他肖总，现在改口叫他肖哥，虽然没错，还是让肖华感到一丝别扭。
不过，肖华并没有表现出来，只矜持地点了点头，便跟在女孩子身后，穿过回廊，走进一间爬满藤曼的房间。
白娟正跟许华低声说话，看见许华进来，便款款站了起来，“肖总，这是许华，我朋友兼合作伙伴。”
肖华缓缓伸出右手，“早听说过许华这个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华伸手握住了，“肖总，幸会！”
宾主落座，女孩子躬身退了出去。
肖华嘴角含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
“早听说白总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雅兴。”
“我们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
肖华敏锐地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你的意思是，我们还会有第二次。”
白娟莞尔一笑，“我跟许华坐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放心了。”
肖华眼睛一亮，“何以见得？”
白娟侃侃而谈，“你后院起火，又被原地免职，换个人早颓废了。但你没有，你的头发仍然跟以前一样梳得一丝不苟，衬衣依然雪白，裤子熨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所有的这一切，足以说明，你是一个不甘心向现实妥协的人。”
肖华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牵动了一下，“妹子，你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白娟凝视着他，“这么说，我是说准了。”
肖华的确低沉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
县里的工作组在公司查了几个月，最后的结论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没有官复原职，郑军的代理总经理也一直代理着。
现在的官员能上不能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郑军有违法乱纪的事实前，县里没打算动他的位子。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肖华了。
他想东山再起，只有两条路径可走。一是走关系换一个单位任职，二是把郑军拉下来，重回公司总经理之位。
走关系需要硬通货，他们家的钱全掌握在郝思蕾手里。他打定了主意要跟郝思蕾离婚，就不能回家找郝思蕾要钱。所以，他只能选择第二条路。
但是，这条路仍然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从哪里摔倒再从哪里爬起来，这样的豪言壮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他的那班子人马早被撤换下来坐冷板凳，稍有门路的，早想办法调走了，剩下的多在混天过日。不少人改换门庭投靠了郑军，为了递上投名状，还对他反戈一击。
他在公司已经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如果不是有坚强的毅力作支撑，他早崩溃了。
郑军在什么地方做了手脚，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苦于证据不足，只得按兵不动。
他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如何寻找突破口，却是殊为不易。
接到白娟的电话，他顿觉眼前一亮。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的机会在白娟这个年轻女孩子身上。
他不肯冒半点风险，只试探着说，“你们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我知道一些。不用说，当然是郑军在背后搞鬼。不过，谣言这东西，追究起来并不容易。有时候，反而会越描越黑。”
他这么说，只是委婉地表示，白娟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他，恕他无能为力。
白娟狡黠地一笑，“我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我只想知道，县里还有哪些单位的工程在你们公司排着长队。”
肖华眼里的精光不经意地一现，“你们想故伎重施，让郑军再出一次丑。”
白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地说，“郑军不是到处造谣，我的公司资金链断裂，破产倒闭了吗？我现在就剑走偏锋，从他手里抢工程，向所有人证实，我们的实力。”
肖华点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同意你的观点。以你现在的势力，完会可以主动出击。”
白娟却只笑了笑说，“商场上的事，还是用商场上的办法来解决吧。以势压人，算什么能耐。”
她这种模拟两可的说法，实际上是想向肖华表示，她的确有背景，只是不想用。
肖华心里腹诽，当初他要不是看在李县长的面子上，怎么可能甘冒奇险，答应让白娟的建筑队挂建筑公司的名头。
为此，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郑军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好在李县长最终压下了此事，否则，他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肖华收敛心神，“从郑军手里拿项目，是你选择的最艰难的一条路。信用社办公大楼那个项目落到你们手里，郑军在公司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这一次，你们再抢他的项目，他肯定会狗急跳墙。”
白娟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冷凛，“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不过，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一定会想办法走下去。”
年轻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固然可嘉，只是放着捷径不走，偏要走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肖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这就是两代人之间的差别吧。既然猜不透年轻人的心思，那就别猜了。
他思忖了片刻便说，“目前公司未建的项目，最大的要数机砖厂的职工宿舍了。那个项目早批下来了，原本计划今年下半年开工的。从公司现在的施工进度来看，恐怕有点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