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皓回家的时候，梁逸轩和叶璇都在客厅里等着。
见他这么晚才回来，叶璇不满地说，“小皓，你知道我和你爸都担着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梁逸轩摆了摆手，制止了妻子的埋怨，“直说吧，小梅到底找到了没有。”
“没有！”
梁皓脑子里全是白娟，这个时候才想起正事，赶紧解释，“小梅没在白家，我们想找白娟了解一些线索，结果白娟又不在。我们等了半天，才把她等回来。不过你们放心，小梅是跟一个叫刘-燕的同学的块儿走的。20块钱，两个女孩子也支撑不了几天。等她们把钱花完了，肯定就会回来。”
梁逸轩有些无语，“看来，还是你给的钱惹的祸啊。如果没有钱，她们的活动半径就小多了。”
叶璇懊悔不迭，“诶，要是我把钱直接给小梅娘，也许，就没这么多事了。”
有这么个女儿，梁逸轩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不忍责备妻子，反而安慰她说，
“后悔也是无益，以后吸取教训就是了。天不早了，洗洗睡吧。”
最初的兴奋感一过，梁皓才感到，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可怜巴巴地说，“妈，有吃的没有，我还没吃晚饭呢。”
叶璇忙说，“锅里还替你热着饭菜呢，我替你端出来吧。”
趁母亲去厨房的功夫，梁皓对父亲说，“爸，我想跟你说个事。”
梁逸轩已经乏了，舒展了一下手脚说，“天不早了，快吃了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
“我说的事，就跟上班有关系。”
梁皓认真地说，“爸，你应该知道，我在厂里实习，一点也不快活。”
对这个儿子，梁逸轩是有歉意的。
他们下放的时候，便把孩子放到爷爷奶奶那里，这一放，就是十八年。等他们落实政策回城的时候，儿子已经长大了，上大学了。好容易等到儿子实习，把他带到身边，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连累儿子受到牵连，在厂里抬不起头来。
他心神沉重地说，“儿子，对不起，都是老爸连累了你。”
“爸，这话应该小梅来说才对，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梁皓接过母亲盛过来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这才口齿不清地说，“其实，我不快活，不光是你说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是，专业不对口。我是学建筑的，你们安排我到技术科，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嘛。”
“这事是我疏忽了，可厂里搞建筑的，只有基建连。厂里大型的建设项目，一般还是交给专业的建筑公司来做的，基建连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修修补补的工作。厂里分来的大学生都在技术科，办公室安排你到技术科，也不算错。”
说话间，梁皓已经把碗里的饭菜全部扒到嘴里，心疼得叶璇心里直哆嗦。
“小皓啊，你这么吃饭，不容易消化，肠胃会受不了的。”
梁皓满不在乎地说，“妈，我一个大小伙子，哪有这么娇贵。”
他的眼睛突然亮晶晶的，脸上的五官也生动起来，“我想去许华他们的建筑队，跟他们一块儿干。”
他小心地没有提起白娟，而是推出了许华。
梁逸轩这一下吃惊不小，“去建筑队，你脑子没发烧吧。”
梁皓飞快地说，“爸，你对白娟不是一向欣赏有加吗，不会是叶公好龙吧。”
梁逸轩困难地措词，“我欣赏白娟不假，可你一个正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去一个建筑队，岂不是埋没了？”
“如果你知道，青龙建筑队现在已经是县建筑公司下属的分公司，理论上属于国营单位，你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了？”
“没有这种可能。”
梁逸轩断然说，“所有人都知道，屏山县建筑公司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即便是有分公司，也落不到青龙建筑队头上。”
“今天晚上，我已经看到了白娟办理的营业执照。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屏山县建筑公司青龙分公司，负责人是白娟。”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梁逸轩思忖，“白娟一煤矿工人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
“爸，你不相信我，却不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吧。反正你现在也闲着没事，不如明天就去青龙场，让白娟给你看他们新办的营业执照。”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梁皓含笑说，“爸，你现在不反对我去建筑队了吧。”
梁逸轩却说，“兹事重大，还是让我好好想想吧。”
梁皓知道父亲做事谨慎，不敢再催，只得怏怏地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他注定无眠。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梁逸轩夫妇。
夫妇俩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梁逸轩才说，“阿璇，你有没有觉得，儿子今天晚上有点兴奋得有点过了头，”
叶璇想了想说，“小皓性格内敛，有什么心事总藏在心里，不爱跟我们交流。他想去建筑队，会不会只是单纯地想摆脱目前的困境。”
“他在厂里只是实习，实习期满，就离开了。其实，不需要太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的。”
“话是这么说，可儿子毕竟年轻，从厂长公子一下子沦为别人眼里的笑话，他能接受得了吗？如果白娟的建筑队摇身成为县建筑公司下属的分公司，能替儿子出实习证明，我倒觉得，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可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呢。”
梁逸轩越想越不对劲，“小皓二十四岁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直没听说，他跟哪个女孩子谈过恋爱。”
叶璇心里一动，“你不会是担心，儿子对白娟一见钟情吧。”
“当年，我只看了你一眼，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拨。我一直觉得，白娟这姑娘，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像她这种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子，世间少见。小皓能迷恋上她，也不足为奇。问题是，白娟已经嫁人了……”
还有半截话梁逸轩没有说出来。
他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白娟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啊。他越来越觉得，陈慧的话，可信度太低。
白娟的丈夫不在身边，万一这个傻儿子一头栽进去，岂不糟糕。
叶璇却幽幽地说，“你好像想得太多了。也许，儿子早知道白娟是有夫之妇，他只是单纯地想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呢。”
“但愿如此吧。”
黑暗中，梁逸轩轻声叹了一口气，“小梅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万一判断错误，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