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嗯了一声,还朝她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看得惊愕不已,赶紧让出一条道,让狗出去。
大黄刚出人群,便撒腿往前跑去。
白娟不敢发足狂奔,只得大声说,“小弟,快跟着大黄,别让它跑丢了。”
白冰年轻人心性,见这条狗通人性,顿觉有趣。不等白娟说完,已经追了出去。
其余人见了,哪里肯错过看好戏的机会,也跟了上去。
如此,街上竟出现了一大群人跟在一条狗后面跑的奇观。
其他人回来得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也没想,就加入了这个队伍。
队伍顿时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大黄跑到白家门口,停顿了一下,又转身往前跑。
走不多远,它便折转身子,钻进了巷子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白娟在这个巷子里的时候,它却边嗅边走,踏上了一条小路。
这是通往河边的一条羊肠小道,平时少有人走,路上长满了杂草。大黄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便能找到这条道。大伙儿不禁感慨,找白梅这事说不定还真得着落到这条狗身上。
陈惠也反应过来,女儿被打回原形,落魄回到青龙场,自觉没脸见人,一个人跑到河边散心也是有的,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是,这条小道太窄了,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这么多人涌来,在这里便形成的肠梗阻,再也走不动了。
眼看大黄已经跑远,性急的小伙子哪里还忍得住,索性直接就从地里穿过去。
庄稼地的主人也在场,见此情形,便跳着脚痛骂起来。
饶是如此,这一片庄稼地还是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
地主人不禁埋怨,“白梅这丫头,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到这里来。老子地里的庄稼招谁惹谁了,被人睬成这样,你赔啊。”
旁边有人说,“白梅现在被梁家撵回来,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赔你?”
那人顿足,“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对方白了他一眼,“不算了你还算咋样,有本事,找陈惠赔去。”
陈惠是街上出了名的泼辣货,找她赔钱,不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不算完。
地主人心里郁闷,也只得憋着。
来到河边,大伙儿很快就发现,大黄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停住了,还冲着河水不住地叫。
所有人心里一动,难不成,白梅掉河里了?
有胆大的走到河边,探头往下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立即有人发现了线索。
“你们看,那是什么?”
白冰伸出头,仔细一看,失声说,“高跟鞋!娘,你来瞧瞧,是不是大姐的。”
青龙场的人多数以手工布鞋和胶鞋为主,条件好点的,最多穿翻毛皮鞋。这种高跟鞋,除了白梅,街上还真没几个人穿。
陈惠一听说,心里早凉了半截,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认出,的确是女儿的皮鞋。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白梅就是从这里掉下河里的。下落的时候鞋子脱落,挂在了小树枝上。
她只愣了一下,便不要命地向河边扑过去,“梅子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下去啊。”
白冰眼疾手快,慌忙把她拉住了。
“大姐只是从这里掉下去了,并不能证明,她就被水淹死了。兴许,又被人救起来了呢。”
陈惠已经快崩溃了,“下面的水这么深,河水流得又急,掉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见陈惠哭得惺慌,原本想让陈惠赔钱的人便乖乖地住了嘴。
人家女儿都没了,你还好意思提庄稼的事,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白娟走过来,想了想说,“小弟,你骑我的摩托车,马上去公社报警,让警方派人来察看现场。”
白冰答应一声,飞快地走了。
没有人肯离开,大伙儿都想瞧瞧,警方来了会怎么说。
警方来得很快,一到就马上勘查现场。
不过,现场已经被完全破坏,光凭一双挂在树枝上的鞋子,除了证明白梅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并无其它用处。
因此,警方只是按照惯例作了登记,便离开了。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里水深浪急,人掉下去,肯定早冲到下游去了。”
“还等什么,那就到下游找呗。”
青龙场人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开始沿着河岸往下找。
一夜下来,所有人都累得筯疲力尽,却一无所获。
白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竟似是凭空消失了。
白娟想了想说,“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会儿我去公司找李主任,请他想想办法。”
众人都说这个办法好,公社出面,肯定很快就能把白梅找回来。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找回来的,肯定只能是尸体了。
陈惠的眼泪早哭干了,想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回家。
看到女儿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她悲中从来,不禁又哀哀地哭起来。
白老爷子对孙女一直寄予厚望,现在白梅灰头土脸地回家,让白家脸上蒙羞,心里早恨极了这个不争气的丫头。
听人说,孙女寻了短见,他心里还是感到有些愧疚。毕竟是白家的血脉,他怎么能恶毒地诅咒她去死呢。
见儿媳妇哭得惺慌,他叭嗒了一口烟叶说,“我这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说过就没事了。谁知道,这丫头会这么想不开呢。”
老太太也说,“就是,自家爷爷,骂两句又不掉一斤肉。她平时牙尖嘴利的,哪知道她这一次会寻短见呢?”
陈惠愤怒地喊起来,“梅子发着高烧,都说过她不想死。现在病已经大好了,怎么可能还会寻短见?”
老太太眨巴了一下眼睛,“她不是跳河寻了短见,她的鞋子又咋会挂河边的小树枝上呢?”
陈惠也想不明白,喃喃地说,“反正我不相信,梅子会寻短见。”
“她要不是寻短见,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老爷子闷声闷气地说,“其实,她死了也好。真活着,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糟践人呢?”
不管陈惠愿不愿意,老爷子的话都是实情。
白梅没有回来前,白家的生活已经趋于平静。
小儿子白冰也懂事了,主动提出一个月给她10块钱补贴家用。加上陈老五的工资,她未来的生活,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公婆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对她恶言相向,还主动拿钱买回来米面油。一家子其乐融融,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女儿一回来,白家重又鸡飞狗跳起来。
这两天她一直都在发愁,女儿这块烫手的山芋,如何才能扔出去。
若是以前,给女儿找个婆家,便算是一了百了。问题是,女儿现在名声在外,连媒人都不愿意上门,她又如何嫁得出去。
现在女儿死了,不光是她自己,连所有人都解脱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顿时稍微安定了些。
老太太在一旁长叹一声说,“刘瞎子说梅子是福星,咱们一家子都指着她沾光。还说娟子是扫把星,走到哪儿霉到哪儿。现在梅子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娟子却大红大紫。这刘瞎子的招牌,恐怕要砸了。”
陈惠无力地说,“反正我不相信梅子是短命的,万一有哪个好心人把她救了呢。”
老太太不想驳斥她,只得说,“那就再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