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娟的公司出来,费征崎心里的那个沮丧,就别提了。
白娟油盐不进,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想想便让人感到崩溃。
他不就是没同意跟她私奔吗,用得着这么绝情么?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胡玉枝见她这副模样,只道他又是一无所获,不禁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来。
“还说你是大学生,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跟你爹一样,也是窝囊废。”
费征崎正烦得不行,被她娘这么一数落,说话便口不择言。
“窝囊废也是你生的,你们没本事,连自己都养不活,干吗要生下我?”
胡玉枝顿时惊得呆了,“这么说,老娘十月怀胎,辛苦把你生下来,还是老娘错了。”
“不是你错了,难道还是我错了?”
费征崎压抑已久的怒火顿时象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管生不管养,亏你们还好意思让我叫你父爹娘。你们摸着自已的良心好好想想,从小学开始,我的哪一个班主任没替我交过学费?你们觉得占了便宜,知不知道,每次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好容易考上大学,你们却连我上学的路费都凑不出来……可怜我一大学生,天之骄子,为了钱,卑躬屈膝,斯文扫地,颜面尽失,竟跟一群大老粗在工地上做小工……”
胡玉枝从没见儿子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连哭都忘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讪讪地说,
“你要是不愿意上工地干活,又没人拉着你,干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费征崎意识到跟娘发火没有任何意义,顿时泄气。
他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你们生下我的时候,并没有给我机会选择。现在上工地做小工,我同样没得选择。”
胡玉枝被儿子绝望的神情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儿子,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能出啥事?”
费征崎心里一紧,赶紧说,“没事,我明天就去工地上做小工。两个月下来,除去路费和生活费,兴许还能给家里剩点。”
胡玉枝小心地说,“那,你爹和二弟呢?”
费征崎脱口想说,爹和二弟那熊样,工地上谁肯要他们。但他忍住了,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还是在家里伺弄地里的庄稼吧,工地上的活计,不适合他们干。”
胡玉枝正想说什么,家里的小四已经飞快地冲进来,大声说,“大哥,快去看吧,白娟领回来一条好大的狗,正带着大伙儿寻白梅呢。”
费征崎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没有一点血色,“四弟,你把话说清楚,哪儿来的狗?”
小四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眼看见,白娟用摩托车载回来的,就坐在白娟身后,跟人一样……”
费征崎想起白娟公司的大黄,心里哆嗦了一下,“是不是一条大黄狗,站起来有一人高。”
小四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就是它。咦,大哥,你又不在场,咋知道的?”
费征崎在学校没有朋友,课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学校图书室,所以,用博览群书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他知道, 狗这种犬科动物,代表忠诚,早就可以通过驯化,代替人们做许多工。家犬可以看宅护院,军犬、警犬还可以协助破案。
现在听到四弟说白娟的狗带着人去寻找白梅,不由得胆战心惊。
他定了定神,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弟弟说,“我今天在白娟的公司,看到过这条狗。不过,这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狗,想要跟警犬一样破案,是不可能的。”
眨了下眼睛,“大哥,啥叫警犬啊?”
费征崎正惊惧不定,对弟弟自然没有好脾气。
“警犬就是警犬,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你不是想看热闹吗,还不快去。”
小四往外跑了几步,又回头说,“大哥,你真不去啊?”
费征崎已经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不喜欢看热闹,你还是自己去吧。”
小四走后,费征崎借口要看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只是,他拿着书,脑子里却全是白梅在水中挣扎的情形,书拿了半天,却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天快黑的时候,一家人才陆续回到家,准备吃饭。
果然,没等费征崎问起,小四已经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那条狗真厉害,竟带着大伙儿找到了白梅落水的地方。”
费征崎手一抖,筷子顿时掉在地上。好在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白梅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他忍不住问,“你们咋知道白梅是在什么地方落水的?”
小四抢着说,“刚才不是说,是狗带着去的吗?河边的树枝上挂着白梅的高跟鞋,这事还能有假。”
费征崎的心“咚咚”直跳,“这么说,尸体打捞上来了?”
费征明嗡声嗡声地说,“大伙儿沿着河堤找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费征崎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半晌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找到尸体,白梅便有生还的可能。
万一她告诉别人,她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虽然她当时背对着自己,但她在河里挣扎的时候,会不会看清楚自己呢?加上自己大张旗鼓地在白家跟她发生争吵……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正神思不定,他爹却说话了,“你娘让你去找白娟,你今天找到人了没?”
费征崎赶紧收敛心神,谨慎地说,“找到了,只是白娟工地上已经满员,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让我去工地上工。”
费老六有些失望,“前段时间还听说她在招人呢,现在就说满员了,怕是托词吧。以前街上人都说,你跟她要好,怎么连这点小事她都不肯替你办?”
费征崎只得说,“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街上人的话,你们还当真了。她的工地的确是满员了。现在天越来越热,工地上的活你和二弟恐怕也吃不消。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这事你们就不要再提了。”
吃过饭,一家子早早地便上床睡觉了。
费征崎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便看见白梅站在他面前,眼里里流着血,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
“还我命来!”
折腾到半夜,他索性起床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发愣。
他是人人羡艳的大学生,现在却成了杀人犯,到底是谁之过?
是原生家庭的贫穷,还是白娟的冷酷无情?也许,两者皆而有之吧。
如果他们家不是那么穷,如果白娟不是高高在上地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他何至于给白梅写信,落下把柄,受制于人。
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白娟的狗能凭借嗅觉找到白梅落水的地方,他跟白梅接触过,白梅身上的气息会不会留在他身上呢?
想到这些,他的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明天他就要去白娟的公司,那条狗肯定在。万一从他身上嗅到白梅的气息,那就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