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四口人倾巢出动来找居委会，主任张大妈见了，不由得吃惊。
“你们这一大家子来这里，是不是出啥大事了？”
陈慧擦着眼睛说，“张大妈啊，我们家房子到处漏水，跟水帘洞也差不了多少。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没办法住了呀。”
张大妈疑惑，“房子漏找泥瓦匠来修啊，找居委会干什么？”
白老爷子沉声说，“张大妈，要是能修，我们就不来找你们居委会了。”
张大妈没好气地说，“那房子我看着挺好的，怎么就不能修了？要不，我替你们找个泥瓦匠看看。”
白冰翻着白眼说，“有现成的房子，还用得着修吗。”
张大妈一听就明白了，“白冰，你们是看上你姐的新楼房了，对吧？”
白老爷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白娟刚盖的小洋楼，她一个人反正也住不了，正好我们家房子坏了，住进去刚刚好。”
张大妈注意地看着他，“白大爷，白娟是你亲孙女，她盖了新楼房，你想住，直接找她就是，干嘛来找居委会啊。”
陈慧在一旁说，“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娟性子倔，跟我一家子都不对付。我们去找她，要是她不答应，连个转寰的余地都没有。有你们居委会出面，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
张大妈叹了一口气说，“陈慧呀，不是大妈批评你，当初你要是一碗水端平，又怎么可能跟白娟的关系弄得这么僵。”
陈慧幽幽地说，“大妈，真要一碗水端平，还真是难啊。”
这倒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张大妈是做基层工作的，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居委会不是执法机构，更多的时候相当于泥瓦匠。什么地方坏了，用泥沙和点灰补一补。邻里吵架，婆媳不和，居委会出面劝解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现在白家找上门来，要求住白娟新盖的小洋房。事情明摆说，肯定是白娟不同意。
可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不出门当然是不行的。
处理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只要积极主动，不让事态恶化，居委会的工作便算是做到家了。双方实在是不服，不还有公社一级司法调解吗，再不济还有法院呢。
张大妈爽朗地拍着陈慧的肩膀说，“你们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回头我找白娟谈谈，看她是什么意思。”
白老爷子知道居委会办事拖拉，更听出了张大妈语气中敷衍的成份，当即说，
“天看着就要下雨，这事不能再拖。不如这样，我们跟你一起去找白娟，当面把事情敲定下来。”
老爷子的时间掐算得很准，马上就到下班时间，工地上的工人一走，白娟便是孤身一人。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居委会的人在场，到时候软硬兼施，不怕白娟不依。
张大妈心里不快，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得说，“行，那就一块儿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小洋楼，楼下没人，他们便直接上了二楼。
令他们意外的是，楼上竟坐着几个年轻人。
虽然都穿着当下最时尚的夹克，可每个人都剃着寸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杀气。
特别是那个脸上带疤的年轻人，那一种桀傲不训的气势，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张大妈突然想起昨天才收到的一则通揖令。上面被通揖的人，也恰好是四个。通揖令上贴着照片，一色的光头。
至于是不是眼前坐着的这四个人，她却不敢确定。
不过，以大妈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她还是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这几个人是谁？”
陈慧死死地看着秦川，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满脸疤痕的人，正是白娟的男人，秦川。
秦川前些日子来家里找过白娟，过后她便把这事忘到了后脑勺。公爹在家里说起白娟被婆家撵出家门的时候，她便隐隐觉得，事情什么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至于什么地方，她却一直没有想起来。
现在终于想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事情却好像有点晚了。
白娟是有男人的，有男人当然就有婆家。无巧不巧的是，他们居然跟那个男人遇上了。而且，那个男人还带了几个帮手。
正骑虎难下，却听白娟冷冷地说，“娘，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有什么事吗？”
陈慧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拉她的手说，“娟啦，你不知道，家里的房子已经破得不成样子，雨天到处漏水。我们一家都商量好了，暂时到你这儿来住。”
白娟淡淡地说，“你们一家商量好了，怕我不同意，所以，让居委会的张大妈来压我。”
有秦川在，陈慧不敢张狂，吱唔着说，“你想多了，我们只是让张大妈来作个见证。”
张大妈感到自己被冷落了。
她在这条街上颇受人敬重，向来说一不二，她问了半天，居然没有人理会她。
她有些生气地说，“白娟，这几个人是谁，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秦川走过来，凛声说，“我是白娟的丈夫，我叫秦川，他们是我朋友。”
秦川虽然说得轻言细语，却自带气场，不怒而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白娟的丈夫，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张大妈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白娟的丈夫？”
张大妈用审讯犯人的语气跟秦川说话，刘洋头一个恼了。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说，
“大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个人。”
张大妈的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老爷子见状，赶紧说，“张大妈，不要忘了我们的正事。”
张大妈压低了声音说，“跟通揖犯人相比，你们家那点事算得了什么。我们先在这里把他们稳住，白冰腿脚快，出去叫人。”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白娟还是听到了。
她没好气地说，“秦川，把证件亮出来吧，要不，大妈真把你们当通揖犯了。”
秦川掏出军官证，递给张大妈，“大妈，有警惕是好事，不过，也用不着草木皆兵，把所有人都当坏人吧。”
张大妈只看了一眼，便把证件还给秦川，“对不住，大妈看岔眼了。”
秦川冷冷地说，“现在看清楚了，你们可以走了。”
张大妈想起自己的来意，还是语众心长地说，“白娟，咱们中华民族的伟统美德就是孝敬老人。你们家的老房子旧了，水漏得不行。这么大一座楼房，你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索性你们一家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白娟淡淡地说，“房子漏水，找人修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先前房子没盖好的时候，我一个人住窝棚，饱一顿，饥一顿的，可没有人照应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