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在伙伴们面前夸上海口，说今天晚上就能住进小洋楼。回家得到爷爷奶奶的支持，更加信心十足。
他踌躇满志地跟在娘身后上楼，心里早打定了主意。只要白娟敢说半个“不”字，他一准出手，打得她满地找牙。
想不到啊想不到，楼上竟坐着几尊铁塔似的大神。别说动手打白娟，只看一眼，便觉得后背心直冒冷气。
特别是那个他叫姐夫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森冷气息，更是令他不寒而栗。
他心思灵动，立即把老娘推到了风口浪尖。
“娘，这可是你亲闺女，说这种话，你也不管管。”
儿子虽然叫娘，语气却是命令似的。陈慧听了，竟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大儿子白威出生的时候难产，所以，只要一看见这个儿子，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这种憎恶完全是出于一种下意识，时间一长，便成了习惯。
生小儿子白冰的时候意外地顺利，她甚至没来得及阵痛，孩子便生下来了。
她从骨子里认为，这个儿子从娘胎里就知道心疼娘，自己的将来，是要着落在这个儿子身上的。所以，她对这个儿子便着意疼爱些。白威离家出走后，她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白冰身上。小儿子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奉为圭臬。别说白冰只是想住白娟的新房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要想方设法地满足。
既然白娟这条道走不通，她灵机一动，马上调整战略战术，把目标对准了秦川。
“嗯，这个，秦川啦，你用凌家儿子凌霄的身份来娶白娟，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不过，我这人大度，也没想过要跟你计较。娘不会说话，却没有坏心眼。过去的事情咱们就让它过去，不要再翻旧账啦。家里房子反正多的是，有时间把你爹娘请过来，咱们一大家子，和和乐乐地住在一起。”
陈慧本是无心，秦川却有些心虚。
他来屏山的事还瞒着父母呢，怎么可能让他们过来。好在丈母娘并没有说具体时间，他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白娟从来没跟他提过娘家的事，仅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明白，白娟跟娘家人之间，并不融洽。
他没有办法发表自己的意思，只得体地微笑着说，“娘，我听白娟的，只要她愿意，我没有意见。”
这傻小子，外表看上去凶巴巴的，怎么是个老婆奴呢。
一计不成，陈慧只得再生一计，“娟啦，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爹走得早，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现在你出息了，住着洋楼，就忍心让你娘住在破院子里受苦？”
“抛开过去的恩怨不谈，就说这座房子吧。”
白娟耐心地说，“这座房子外面看着不小，可下面全是营业用房，不能住人。上面的房子除了客厅、两个卫生间和厨房、阳台，只有四间房。除了一间客房，只剩下两间，你们来了也没地方住啊。家里的房子破了，我让人来修一修不就行了，干吗非要来跟我挤在一起？”
“怎么就不能住人了？”
白老爷子把眼睛一横，气呼呼地说，“四个房间，你跟秦川住一间，我跟你奶奶住一间，你娘一间，你弟一间，刚刚好。就是有人来，客厅这么大，打个地铺不就行了。家里的房子要是能修，我们还能跟你在这儿费劲巴拉说半天。”
张大妈点头，“是啊白娟，你爷爷说啦，家里的房子确实没办法修了。这么多房子，要是没有人住，不是浪费吗？”
白娟心里动怒，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房子都是样板间，它们的功能就是供人参观，他们住进来，人家来参观什么？”
白老爷子大手一挥，“从明儿开始，楼上不许人上来，有什么事，你们在楼下谈好了。”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仍然坚持，白娟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必须同意！”
话刚出口，老爷子已经感到，几道刺目的寒光朝他扫了过来。他打了一个寒战，立即改口说，
“娟啦，咱们家房子又冷又湿，我的老寒腿又犯了，再住在那个地方，我的身子骨哪儿受得了。”
老太太在一旁附和，“你爷爷有肺气肿，家里炒个菜，你爷爷就咳得喘不过气来。大夫说了，他现在不能闻一点油烟味。否则，肺气肿一旦发作，是会要人命的。”
白娟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别在我面前卖惨，我从不接受道德绑架。如果我现在仍住在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里，或者还在凌家忍饥挨饿，我相信，你们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你们走吧，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陈慧脱口说，“死丫头，要不是老娘作主，让你嫁到凌家。现在站在这座房子里的，就是你姐，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原来，让谁跟梁家认亲，是娘作的主，跟是谁的骨肉并没有关系？”
白娟冷冷地说，“以梁家的身份和条件，成为梁家的女儿，自然是前途无量。凌家不过是个煤矿工人，婆婆又体弱多病，所以，娘便适时务地让姐姐成了梁家的女儿，而让我这个不招你待见的女儿嫁到凌家。趁此机会，还狠宰了凌家一笔彩礼。”
秦川这个时候才知道白娟代嫁的内幕，不由得凝神说，“如此说来，你并不一定是白家的女儿了。”
陈慧自知失言，赶紧说，“别胡说，你们姐俩谁是我亲生的，谁是捡回来的，我能乱说一通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事实。”
白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同时点头，“对，这事我们可以作证。”
秦川思忖了一下说，“不管白娟是不是你们的亲生骨肉，你们都没有权利要求白娟做她不需要做的事情吧。”
白冰却上前对他说，“姐夫，你经常不在家，我姐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安全。不过你放心，如果我搬过来跟我姐一起住，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汗毛。”
秦川突然觉得，从头到尾，只有这个小舅子说了一句人话。
他常年不在家，白娟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着实令人担心。
不是说，这里的治安状况有多糟糕，而是……
别的不说，单是一个许华，便足以让他寝食难安了。要是有小舅子替他盯着，倒不失为良策。
他用力一挥手，“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白冰剑走偏锋，竟意外地获得了秦川的支持，不禁欣喜若狂。
“姐夫，我保证替你保护好我姐。”
白娟目瞪口呆，“秦川，你不了解情况，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我常年不在家，白冰留下来陪你，自然是再好不过。”
秦川说话十分武断，根本就没给白娟留余地，“白冰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