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轩作为一厂之长,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备受关注。骑自行车带着露出大腿的女儿在厂里招摇过市的行为,立即就成为全厂人茶余饭后的焦点。
一时之间,竟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扒出以前梁梅在省城时候的风流韵事,说得绘声绘色,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也有人报料梁梅实则叫白梅,是白家养大的女儿。梁家一露头,就抛弃早已定婚的未婚夫,还逼妹妹替自己嫁了过去。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梁梅在二中复读不过是个幌子,她一直都在舞厅当舞女。梁逸轩见办舞厅挣钱,便把梁梅跳舞的舞厅盘了下来。所以,那个舞厅表面是上兰姐在打理,幕后老板却是梁逸轩。
梁逸轩亲自到舞厅接当舞女的女儿回家,就是明证。
不过,也有人证实说,梁梅实际上是被警方逮捕了。如果不是梁逸轩亲自出马,动用关系,梁梅这次不判个三五年,根本不出来。
事情演变到最后,竟成了对梁逸轩的人身攻击。
在世俗的眼里,舞厅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梁逸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办舞厅,还让自己的女儿当舞女,自是让人不能容忍。
梁逸轩得到确凿消息,地级有关部门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他的告状信。
梁逸轩虽然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也备不住铺天盖地的污水往他身上泼啊。思虑再三,他还是主动向上级提出了请辞报告。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梁梅才知道,自己闯下了泼天大祸。
她现在只要一出门,便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还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声。
所以,连到食堂打馒头这么简单的事,她都不愿意再去了。
好在叶璇体量她,并没有勉强。
可梁逸轩不再上班后,梁梅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她现在见了梁逸轩,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梁逸轩看见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梁逸轩只要拿着报纸占领了客厅这个阵地,梁梅便只能窝在卧室,连喝水上卫生间都能避免尽量避免。
最难受的,要数梁皓了。
父亲和妹妹能躲在屋里不出去,他却不能。
他在车间实习,必须跟工人一样上下班,硬着头皮接受所有人有他背后戳脊梁骨。
特别是父亲请辞在家后,他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凭借梁逸轩的关系才到厂里实习的,他的靠山一倒台,不少人便拿他作伐,百般刁难。
他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却从不提起。不过,现在就是当着父母的面,他也毫不掩饰对这个妹妹的厌恶。
梁逸轩两口子见了,也只能扼腕叹息。
这样的一家子凑在一起,对每一个家庭成员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叶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跟丈夫商量,“小梅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不如,让她去白家避避风头吧。”
梁逸轩正在考虑这事呢,妻子的提议正合他意。
“这样也好,换一个环境,也许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
叶璇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你没有意见,我明天就打发她去青龙场。”
梁逸轩却说,“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吧,最好是把她亲手交到她养母手里。”
叶璇知道丈夫担心的是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
梁梅一听说让她回青龙场,心里有些犹豫。
青龙场是小地方,白家的老房子低矮破旧,阴冷潮湿,光线又差,如果有第二个选择,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个。
她的小飞鸽终究没有找回来,天知道是哪个挨刀的趁火打劫,偷了她的爱车。
她已经习惯了用自行车代步,现在要靠两条腿走回青龙场,想想便觉得崩溃。
有心想让叶璇掏钱再替她买一辆,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哪里张得开嘴。
不过,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跟严厉的父亲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觉得,回青龙场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天,母女俩收拾停当,便出发了。
叶璇体弱,经过梁梅这件事后,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走起路来,便有些吃力。
梁梅久不走路,穿着高跟鞋,走路也十分艰难。
母女俩停停歇歇,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到白家。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白老爷子愤怒的咆哮声。
老爷子上一次发这么大脾气是什么时候,梁梅已经记不清了。在她的记忆中,老爷子是个乐天派,成天乐呵呵的在外游荡,不到饭点,家里基本上看不到人。
她刚回来,就遇上老爷子发脾气,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正进退两难,陈慧抹着眼泪开门走出来。
见到她们,陈慧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梁梅皱眉,“娘,爷爷怎么啦,发这么大脾气,是不是小弟又闯祸啦?”
当着叶璇的面,女儿这么说自己儿子,陈慧有点不快。
“你弟住在白娟的小洋楼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怎么可能惹老爷子生气?”
一提起老爷子,陈慧就生气,“他自己摔断了腿,走不动道,就把气撒在别人头上。”
陈慧说得没错,白冰去了白娟的小洋楼便再也没有回来。让白家鸡飞狗跳的,竟是白家老爷子。
老爷子跟白冰一样,成天在外面游荡惯了,在家里一刻也呆不住。现在腿摔坏了,行动不方便,便成天在家里指桑骂槐,打鸡骂狗起来。
陈慧每天做的饭,他不是嫌咸了,就是嫌淡了。饭做早了说是把他当猪养,迟了说是存心要把他饿死。
更令陈慧不能容忍的是,老爷子说陈慧伺候他不到位,竟不肯拿出退休工资。
陈慧一怒之下,索性连饭也不做了。自己买两块馒头,在蜂窝煤炉子上烤烤吃了,这一顿就算对付过去了。
这可就苦了白老太太。
自从儿媳妇陈慧进门,她就没做过饭。现在儿媳妇罢工,她只得自己动手做饭。
老太太的厨艺早已退化,做的饭菜更不合老爷子口味。
于是,白老爷子就更生气了。说他儿子死了,一家人便合起伙来虐待他。
陈慧婆媳不敢招惹,便躲了出去。
老爷子见没人理他,便在家里摔起了东西。什么顺手摔什么,实在没有摔的,拿起拐杖,连家里的柱子都要戳几下。
叶璇听了陈慧的哭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女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养成自私自利的性格,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就这么站在院门外,听老爷子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骂人,她还是十分不自在。
梁梅也不想这个时候进去讨骂,灵机一动说,“娘,你不是说,白娟的小洋楼已经盖好了吗,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咱们索性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蹭一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