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女人却大大方方地说，“这条裙子就是替你量身定做的，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梁梅幸福得都快晕倒了，“真的，这么漂亮的裙子，你要送给我？”
女人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仔细替她化了一个妆，这才满意地说，“我敢打赌，你只要一走进舞厅，你就是今天晚上的皇后。”
女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她一进舞厅，立即就成了全场关注的中心。
一个男人走上来，对女人说，“这位小姐今天的票我全包了。”
梁梅还没有领会男人的意思，已经被男人拥着进了舞池。
事后梁梅才知道，女人叫兰姐，是这家舞厅的老板。舞厅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孩子，都是舞厅专门雇来陪客人跳舞的舞女。那条漂亮的裙子也不是白给她穿的，得自己出钱买。买不起也没关系，在挣的钱里扣。
梁梅曾经有过一丝挣扎，但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自己在省城的时候，还要花钱上舞厅跳舞呢。现在不光不花钱，还能挣钱，何乐而不为。
不过，她还是本能地知道，这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否则，这些舞厅怎么会净开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呢。
但她还是安慰自己，我只是跳舞，又不卖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想让梁家人知道，所以，每天晚上，她都会卸下浓妆，换上家常衣服回家。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这么沿袭下去，没有想到，她所在的舞厅，竟被警方一锅端了。
她算准时间，这个时候家里只有叶璇，所有才会放心大胆地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警方。
叶璇性子软弱，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只是没想办，梁逸轩居然会来警局。
面对梁逸轩的愤怒，她有些害怕。不过，她还是乍着胆子说，“我这么做，还不是让你们给逼的。”
梁逸轩忍气说，“你到是说来听听，我们怎么逼你了。”
梁梅低声说，“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每天在课堂上坐飞机是什么滋味。从早上坐到晚上，十几个小时，不能说话，不能搞小动作，哪怕挪动一下凳子，都算犯规。我压根就不是念书的料，你们却逼我读书。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摧残。”
“这就是你去当舞女的理由？”
梁逸轩冷冷地说，“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今天就是把你救出来，你还得进来。”
梁梅赶紧说，“爸，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
“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向我认错，只是想早一点出去，骨子里，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爸……”
梁梅扑过来，死死地抓住梁逸轩的衣服，“爸，我求求你，救我出去。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去那种地方跳舞了。”
梁逸轩余怒未消，恨声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没去学校报名，还要骗我们，你在上学。”
“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怎样？”
梁梅抬起头，愤怒地说，“我没有上学，是我不对，但我不偷不抢，靠跳舞养活自己，错在哪里？”
梁逸轩忍无可忍，抬手一个耳光打在梁梅的脸上，“我们梁家世代书香门第，到了你这里，竟成了舞女……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是不可救药。”
梁梅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梁逸轩，“爸，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
梁逸轩冷冷地说，“我们说的话，对你而言，全是耳旁风。这一巴掌，是让你长记性。”
“你们图一时的痛快，把我生下来，却又把我抛弃了。”
这是梁逸轩两口子的死穴，梁梅早认准了。她早已习惯了从别人身上寻找借口，逃脱惩罚，此时气晕了头，说起话来，竟涛涛不绝。
“我在白家生活得好好的，是你们打破了我生活的宁静，把我接到城里来的。你们为了化解自己内心的负疚，让自己内心得到安慰，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的头上，还美其名曰，是为我好……你明明可以替我安排一个好的工作，为了表现你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惜让我做你的牺牲品……”
“混账！”
梁逸轩咬着牙说，“按照你的说话，我跟你妈到白家来找你，是错的。我们给你钱，让你上学，也是错的？”
梁梅骤然惊觉，这里是警局，不是在家里。对抗下去，对她一点好处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立即告饶。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只是晕了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梁逸轩的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每次他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唯独这一次，他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他梁逸轩清白一身，却生了一个当舞女的女儿，还大言不惭地指责他们夫妇的不是，实在是让他伤心欲绝。
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从来没有生下过这个女儿。
另一个声音却不断告诉他，亲生的，女儿是自己亲生的，谁叫自己当初生而不养呢。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事情已经弄成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办。
梁梅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听爸妈的。”
梁逸轩定定地看着她，似要分辨她说这话的真伪。
半晌，他在冷冷地说，“希望这一次，你真的能够吸取教训。”
梁梅重重地点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吸取教训，不再犯了。”
“你每次回家前，都会洗尽脸上的铅华，换下衣服？”
梁梅小声说，“我的衣服都在书包里，只可惜，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扔哪儿了。”
梁逸轩有些后悔，应该让司机把车开来。现在女儿这个样子回厂里，那些长舌妇们，又有闲话要说了。
他定了定神说，“去卫生间把脸洗干净，这个样子出去，如何见人？”
从警局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梁梅打了一个寒噤。
梁逸轩脱下外衣，给女儿披上。上半身倒是遮住了，下半身却仍然露着。冷倒在其次，关键是有伤风化。
他有心想给女儿买套家常衣服给她遮丑，一是囊中羞涩，二来嘛，百货公司已经下班，到哪里买去。
梁梅想去找她的自行车，却被梁逸轩厉声喝住了。
“你这个样子，还敢在街上招摇，还是快给你回去。”
梁梅没办法，只得委委屈屈地坐上了父亲老掉牙的自行车后座。
进入车区，周围人都向父子俩投来诧异的目光。
梁逸轩恨不得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不过，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把把自行车踩得飞快。
回到家里，叶璇见了，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梁梅烦得不行，可有梁家父子在，她不敢对嘴，只得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