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到白娟的公司走马上任,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去的。
想到白娟一夜之间就变得一无所有,他就莫名地感到兴奋。
昨天晚上,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副画面。白娟匍匐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求他赏一口饭吃。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大发慈悲,让白娟地工地上做个小工,挣一份微薄的工资。
到白娟公司的路上,他就断然否决了这个愚蠢的想法。斩草必须除根,存妇人之仁只会坏事。历史是由胜利都撰写的,而胜利者则拥有不受指责的权利。
前面的一切都算顺利,他三两句话就成功策反了刘科长等人,顺利地让白娟成为孤家寡人。孔奥平和吴家老太太的出现,却让他的美梦一下子就化为泡影。
走马上任第一天就被赶出来,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屏山人爱八卦,相信过不了一天,他就会成为全屏山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被人笑话倒也罢了,关键是,县建筑公司他是回不去了,其他单位早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满员了。这里没有他的落脚之地,他又能去哪里?马县长看上去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怪他办事不利,安排他到清水衙门坐冷板凳,他这辈子,就算是交待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驱车往县府奔去。
车是从其他单位借来的,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走马上任第一天,总不能骑自行车去吧。白娟骑的是摩托车,他要是骑自行车,气势上就输了。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接手了公司,头一件事,就是买辆代步的小轿车。
冲进马县长办公室,马县长正跟人说事,见他进来,不由得一怔。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其他人见状,赶紧识趣地站起身,“马县长,你有事先忙,我们改天再来汇报。”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郑军才战战兢兢地说,“马县长,白娟不肯交出公司,我被他们撵出来了。”
马县长冷笑,“那丫头就不怕吃官司,背上一身的债务?”
郑军哭丧着脸说,“她外婆带来一大笔钱,听说是专来还替她还贷款的。”
马县长倏地一惊,“有这种事情?”
他是马胜利的本家,受马胜利的提携,这次才能到屏山当县长。来之前,马胜利早如此这般地跟他吩咐清楚了,他只需要按计行事便是。
他刚到任,县四大班子就接到县建筑公司总经理肖华老婆的实名举报信,举报肖华假公济私,乱搞男女关系。
他将计就计,就在县常委会上,提出对县建筑行业进行一次大规的整顿。
在会上,他义愤填鹰地指出,肖华这个害群之马当然得拿下,青龙建筑公司这个烂摊子县里也必须接手。
他把基调一定,常会委其他人见风使舵,纷纷举双手赞成。
会议最后形成了一项重要协议。
县建筑公司副总经理郑军,接手青龙建筑公司,担任青龙建筑公司总经理。经贸委副主任林春元,到县建筑公司担任总经理。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现在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青龙建筑公司竟能还上银行和信用社贷款,这不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着赶紧给大家打听话请示。却发现郑军不识好歹地在那里站在不动,他心里顿时一阵厌恶。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拿你还有什么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郑军被县长大人埋怨,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马县长,这事不能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马县长瞪了他一眼,“不怪你,难道怪我,出去!”
郑军满心委屈,看到马县长严厉的表情,只蹑嚅了一下嘴唇,还是退了出去。
刚到走廊上,却一眼就看见,郝思蕾跟她儿子肖林从那头走过来。
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郝思蕾已经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了。
“郑军,你这个王八蛋,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郑军赶紧躲闪,“郝思蕾,你男人犯事被抓起来,关我什么事,你在我身上发什么疯?”
郝思蕾原本以为,自己实名举报肖华,丈夫怕了,便会乖乖地留在她身边。发现丈夫被警方抓捕,这才发觉有些不妙。
她到警局看肖华,肖华却不肯见她,还让人捎话给她说,已经委托了律师,会跟她起诉离婚。
她查岗,盯梢,到处告状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丈夫离婚。
肖林放暑假后出去旅游了一圈,回来就遇到父亲被抓,母亲成天疯疯颠颠,哭哭啼啼。
问了半天,母亲才吱吱唔唔地说出郑军指使她给县里的四大班子写信,状告肖华的事。
肖林气得跺脚,连称母亲糊涂。想了想,才跟母亲一起,来县里找马县长说清事情的原委。
没想到,一上楼便发现了郑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郝思蕾不由分说,立即扑上去跟郑军厮打起来。
这里是县府,多少人看着呢,郑军不敢还手,便只有被打的份。只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便被郝思蕾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县府办王主任早听到外面的动静,听人说是郑军挨打,只装不知,一直端坐着不动。
郑军不卖他的账,他自然也没必要出头替他解围。听外面闹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走出来说,
“这里是县府,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郑军见了,如遇救星,“王主任,这个婆娘疯了,你快拉住她。”
肖林这个时候才走上前说,“郑叔叔,我就想问问,你跟我爸是多年的同事,为什么要指使我妈写信告我爸?”
当着王主任的面,郑军当然不肯承认这事。
他立即说,“没有的事,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妈了?”
郝思蕾见他不肯承认,心头更是火起,“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你说的,只要四大班子的人出头,肖华便只能乖乖地在家里呆着,不敢再出去乱来。还说男女关系这种事情不大,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王主任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太糊涂了,写信到四大班子告状,你还是当事人的妻子,这事的严重程度,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郝思蕾哀求,“王主任,我承认我是受人撺掇,一时糊涂,才行此傻事。我收回那些告状信,愿意跟所有人赔礼道歉,你跟马县长说说,把我家肖华放回来成吗?”
王主任摇头,“把肖华收押是县常委会的集体决定,我说了也不算啦。肖华的案子警方还在审理,你们就回去等消息吧。”
郝思蕾悲痛欲绝,“可是,肖华要跟我离婚……”
王主任心想,遇上你这么个婆娘,肖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事要是落到我身上,我早跟你离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仍和颜悦色地说,“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肖华要跟你离婚,那是他个人的事情,组织上也不能硬逼着不让他离婚啦。”
他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其实,如果他还在任上,怕影响前途,倒有可能跟你将就。现在他已经被警方关起来了,没有了任何顾虑,离婚反倒更容易了。”
郝思蕾一听,顿时瘫倒在地上。
“这么一来,我们这个家,不就散了吗?”
肖林扶起她,“妈,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