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音器里传来主持人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请青龙建筑公司上台演讲自己的方案。”
会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青龙建筑公司团队这个方向。
江国强用嘲弄的目光注视着白娟，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白娟注意到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
刘科长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白娟，还需要我上台演讲吗？”
原定计划，青龙建筑公司的设计方案，是由他上台演讲了。现在他临阵倒戈，已经是对方的人。他手里的方案跟县建筑公司一模一样，再上台讲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正幸灾乐祸，却听梁皓淡淡地说，“你现在是县建筑公司的人，当然不敢再劳你的大驾。”
说完，他竟从容不迫地向台上走去。
刘科长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梁皓手里一直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他吃了一惊，指着梁皓说，“他要干什么？”
白娟淡然一笑，“你没听主持人让青龙建筑公司上台演讲吗？”
刘科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让梁皓上台演讲，这事你早安排好了？”
白娟未置可否，只专注地盯着台上。
幻灯片上很快就出现在青龙建筑公司的设计图。
梁皓指着图纸，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
这套设计方案是刘科长不曾见过的，跟他手里的这套方案相比，完全是另一个思路。
看到会场那头江国强投过来的凛厉目光，刘科长脸上的汗水唰地流了下来。
“你，你们，竟背着我另搞了一套方案。”
许华冷冷地说，“如果不是白娟料事如神，这一次，我们还真是输定了。”
刘科长大汗淋漓，“这么说，你们早就不信任我了？”
白娟的神情带着一丝怜悯，“我一直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江国强只是从省城拿回了省设计院的那套施工图纸和具体方案，或者，请省设计院重新设计了一套新的方案。令人遗撼的是，事情的走向跟我判断的一模一样。你终究还是出卖了公司，出卖了跟你一起朝夕与共的同事。”
刘科长的脑子嗡嗡的，完全听不清白娟在说什么。只模糊看见，白娟的嘴一张一合。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如何度过的，不过，他分明还是看见，白娟上台在一份文件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还跟甲方代表梁逸轩握了下手。
全场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江国强出现在他面前，冲着他大声咆哮。
“刘科长，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科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含混不清地说，“江总，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背着我另搞了一套方案，我是也受害者，我被他们给骗了……”
江国强冷笑，“我是军人出身，肚子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公司花大价钱买下你手里的方案和图纸，还准备重用你，你却拿一套假的来糊弄我。说，你是不是白娟派来的卧底，专来来害我的？”
刘科长的腿肚子开始转筯，“江总，我向你发誓，我对你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你给我的那笔钱我一分也没动，都在银行里存着。我让我老婆马上去取出来，退回公司。”
“你以为把钱退回来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别做梦了。因为这次竟标失败，给公司和我本人造成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你必须全部赔偿。”
“我只是个普通职工，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就是愿意，也赔不起啊。”
刘科长的脚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匍匐在江国强脚下，苦苦哀求，“江总，看在我冒着危险为你效劳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吧。以后，我一定勤勤恳恳，认认真真，为你效劳，为公司效力。”
“你的意思，还想回单位上班？”
江国强凛声说，“我是军人出身，眼里从来都揉不得沙子。象你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我可用不起。记住，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
说完，便带人扬长而去。
刘科长知道大势已去，不由得瘫倒在地上。
工作人员开始打扫会议室，他不能再逗留下去，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走出磷肥厂大门，他突然觉得，天下之大，竟无他的立锥之地。
他托人向江国强示好，江国强是个爽快人，两人很快就见了面。
谈到两家公司竟标的项目，刘科长顿时表示，愿意向江总效犬马之劳。两人一拍即合，随即便商定，由刘科长把青龙建筑公司的设计图纸和方案送出来，交到江国强手里。报酬是，一大笔酬金，外加县建筑公司技术科科长兼公司总经理这个位置。
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明天，等到明天，他就能杀回原单位，坐上副总经理的宝座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梦想这么快就破灭，他被所有人抛弃，成为一只丧家犬。
他现在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如果没有工作，一家老小靠老婆那点微薄的工资，如何维持生计。
思来想去，他还是硬着头到来到公司，找到白娟。
“白总，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种蠢事。看在我曾经给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白娟淡淡地说，“你为公司工作，公司支付了报酬。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在这里的工资，比原单位整整高出一倍还多，对吧。其实，我们之间，是互不相欠的。你能背叛公司一次，就可以背叛若干次。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会让你留下吗？”
刘科长痛哭流涕，“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正是花钱的时候，要是没了工作，我们一家子如何活下去？”
“如果公司这次失利，公司在建筑项目一完工，很快就会陷入无米下炊的境地。公司几百号员工，没有工作可干，就没有收入。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怎么办？”
刘科长面如死灰，“我已经知道错了，如果能够重新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白娟摇头，“人不可能不犯错，但有些错误，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不要试图用道德来绑架我，我不会接受。以德报怨，可以报德。”
刘科长灰心丧气，“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白娟站起身，“刘科长，你在走出那一步的时候，可没想过给我机会。”
刘科长知道白娟这里下逐客令了，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叶璇无声地走到女儿身边，担忧地说，“刘科长不会想不开吧？”
白娟一脸无奈，“路是他自己走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叶璇轻声说，“县建筑公司那边他肯定是回不去了，咱们再不要他。他一家子可怎么活呀。”
白娟轻声说，“妈，我知道你善良。可有时候，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把刘科长留在公司，我必须分出精力对付他。而且此例一开，会给其他人一个不好的信号……”
叶璇点头，“你这是杀鸡给猴看。”
白娟幽幽地看着窗外，“也算是吧，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我实在是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对付这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