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强从部队转业回来,便被安置办分配到二轻局当了一个科长。
二轻局的全称是第二轻工业局,主要管理城镇个体手工业劳动者,并将这些个体手工业者联合起来,成立相应的企业。这些企业属集体经济性质,职工待遇跟国营单位相比,自然是差着一大截。
不过,江国强是农民出身,能进入到机关单位工作,也算不错。
他踌躇满志地进入单位,以为能施展一番抱负。没想到,很快就被现实打脸,变得心灰意冷。
单位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像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转业军人,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前途。
如果换一个人,也许这种一杯茶一张报纸的清闲工作也挺满意的。但江国强是有追求的人,他很快就厌倦了。
他拿出转业时的安家费,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就希望换一个单位,施展自己的抱负。
功夫不负有心人,新上任的马县长惠眼识珠,看中了他,竟让他到县建筑公司担任总经理。
他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只是想换一个单位,不再那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县建筑公司可是国营单位,能进去当个普通中层干部,他已经烧高香了。现在让他去当总经理,掌管整个公司,怎么可能。
直到县府办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说,马县长在屏山最高档的消费场所梅园接见他,他才相信,他没有做梦,这一切竟是真的。
不过,马县长在梅园而不是县长办公室接见他,还是让他挺纳闷的。
梅园虽然高级,却没有县长办公室庄重。他还是希望,能在一个盛大的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郑而重之地得到任命。
他虽然已经转业,骨子里仍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马县长既然决定在梅园召见他,自然有马县长的考虑。
他很快就知道,马县长为什么要在梅园接见他了。
因为,让他出任县建筑公司总经理一职,是有条件的。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把威胁马县长的东西拿到手。
他是个聪明人,觉得马县长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却被白娟以此作要胁,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想说,白娟的这种做法近似于敲诈勒索,为什么不让警局介入,将她绳之以法。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警局一介入,马县长的隐私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马县长会用哪只眼睛看他。
他并不觉得替马县长擦屁股是件龌龊且肮脏的事,反而感到是一种庆幸。县里这么多人,马县长能看中他,自然是祖宗积德,祖坟冒烟。
他是侦察兵出身,曾经在前线成功地侦察敌情,立下过二等功。现在是和平年代,潜入一个女人家里找件东西,不过是小菜一碟。
因此,他春风得意地走马上任,并开始了对白娟的调查。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的第一把火,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磷肥厂职工宿舍楼工程。
从省设计院拿到施工图纸,他心里仍不踏实。
这些图纸对他来说,完全是天书。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刘科长找上门来,委婉地告诉他,他手里握着青龙建筑公司竟标的所有资料。只要江总开价合理,可以合作。
江国强是个军人,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现在对手的技术科长愿意跟自己合作,相当于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一道保险绳。
只要能成功拿下这个项目,他在公司便算是站稳脚跟了。
江国强并不迷信,现在却觉得,一个人的运气来了,怎么挡也挡不住。
竟标的事有捷径可走,他便把主要精力放在对白娟的研究上。
白娟再精明能干,也只是个年轻女人。
她藏东西的地方,不外乎两处。一处是公司,另一处则是她住的家。以女人的视角,她的家,甚至她卧室的某一个角落,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思虑再三,他便决定,先从小洋楼着手。
以他侦察兵的身手,想要进入小洋楼,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他有的是办法让楼里人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任何抵抗,让他从容地把整栋楼搜索一遍。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他便开始了行动。
令他意外的是,他刚接近小洋楼,一条凶猛异常的恶犬便扑过来,冲着他狂吠。
他知道惊动了楼上的人,只得放弃。
第二天刚出门,马县长便拦住了他,“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看来,马县长是真的着急了。否则,就不会一大就在路上堵他了。
他有些惭愧,“昨天半夜,我已经靠近了楼房,只可惜,楼下有一条恶犬,扑过来狂吠,我只得放弃了这次行动。”
“一条狗?”
马县长显然十分意外,“你不会想办法让它别咬吗?”
江国强有点不好意思,“我承认这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马奎冷笑,“等你想出办法,黄花菜都凉了。狗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抓紧时间办正事。”
不怪马奎着急,实在是本家大哥催得紧啊。
昨天大哥打来电话,质问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他诅咒发誓,表示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结果了。
大哥在电话里严厉地警告他,要是不会办事,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给能办事的人腾地儿。
大哥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没办法,他只能来逼江国强抓紧时间动手。
江国强是职业军人出身,身手不凡又野心勃勃。这样的人,正是他需要的。
不过,江国强做事也太拖拉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得手,让他十分恼怒。
现在听到江国强提到狗,他只略一想便有了主意。
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用阳谋,光明正大地实施一切。
马奎做事雷厉风行,当天便成立了一个打狗队。
打狗队的任务是对全县流浪犬进行捕杀,青龙场作为试点单位,当天就必须把任务落实下去。
为了让江国强安心,他还特意打电话告诉江国强,青龙场清剿流浪狗的行动已经开始。
江国强在对马县长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也尝到了权利的滋味。马县长替他扫除了障碍,接下来,他便可以放心地参加竟标会了。
原本以为,有刘科长作内应,拿下磷肥厂这个工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对方给他的,竟是一份假方案。
这么快就遭遇失败,他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他坚信,这是对方给他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打败他。
他最痛恨的,便是别人对他的欺骗。
他支付了高额酬金,还承诺让刘科长回单位担任技术科长和副总经理。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想到,还是被人耍了。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把刘科长撕成碎片。
但是不能,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借着暮色的掩护,他开车悄悄来到青龙场。
把车停在路边一个隐蔽的地方,他便猫着腰,飞身掠过街道,来到小洋楼下。
只一个纵步,他已经象蜘蛛一样趴在二楼客厅落地窗前。拿胶布贴在玻璃上,略一用力,玻璃碎了。可有胶布粘着,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从窗户跃进客厅,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片,点燃了扔在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