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见过用10块钱打发叫化子的吗？”
白娟冷冷地说，“娘，我从嫁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就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我自认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娘要是还不满意，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玉芬却气得浑身发抖，“别以为我儿子不在，你就可以跟我翻脸。我告诉你，你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白娟淡定地站在那里，“难不成，娘想动粗？”
凌华明赶紧劝解，“玉芬，医生说，你不能生气，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林玉芬痛哭起来，“连你也不跟我一条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够了！”
凌老爷子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大声说，“白娟当初当家，是我决定的。你要有意见，冲我来好了。”
凌老太太也不满地说，“玉芬啦，当初你生病住进了医院，华明也去了医院陪你。我跟你爹年纪大了，经不起事，你爹才把这个家交给白娟。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些了，你就要管钱，这不合适吧。”
“娘，你在一旁歇着，我有话问白娟。”
白娟心里一凛，顿时坐直了身子。
“娘，有什么话，你尽管问，我听着。”
林玉芬冷冷地说，“你做面人用的面粉是不是家里的？”
白娟简短地回答，“是！”
“你卖的木耳是不是凌家的院子里长出来的？”
“是！”
“你收鸡蛋的本钱不是从娘家带来的，对吧？”
“对！”
林玉芬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收鸡蛋的本钱是我们凌家出的，你咋好意思厚着脸皮独吞卖鸡蛋的钱呢？”
白娟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娘既然要算账，咱们索性就把账目算清楚。”
“都是一家人，算什么账？”
凌老爷子气得顿脚，“娟，你婆婆疯了，你不用跟她一起疯，该干嘛干嘛去。”
凌老太太也说，“越说越不像话了，一家人算账，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华明，还不赶紧去找老赵。一会儿人家上班走了，你还得跑一趟单位。”
凌华明得了娘的话，赶紧转身溜出了堂屋。
白娟想想便觉灰心，哪里还有食欲，只喝了口粥，便下桌了。
她走到院子里，推出自行车，把装鸡蛋的筐绑在自行车上。
现在有刘敏帮着收蛋，她每天能送一两百斤鸡蛋到供销社。幸好自行车给力，一两百斤鸡蛋压在后座上，一点儿也不费力。
公公是个老实人，他答应了在家替她收鸡蛋，肯定不会去上班。这一点，她绝对放心。
只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场风波，她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婆婆的眼睛几乎处于失明状态，每天生活在黑暗中，性格越来越古怪。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忍让到什么时候。
也许，她要是能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就没那么自信了吧。
做个白内障手术的钱，白娟还拿得出来。只是秦川不在，她不能擅自作主。婆婆虽然性格刁钻，却罪不至死，她还不希望她出事。
还是维持原状吧，也许，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结局。至于将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供销社，轻车熟路地过秤，交鸡蛋，收钱。
女营业员走过来，一脸神秘地告诉白娟，“你知道吗，有人来找钱主任，撬生意来了。”
女营业员跟白娟的关系不错，白娟隔三岔五的，都会把一些破损的鸡蛋送给她，偶尔还会给她的孩子买点礼物。有什么消息，她都会及时告诉白娟。
白娟吃了一惊，“你知道是谁吗，钱主任怎么说？”
女营业员仔细想了想说，“我隐约觉得，这女孩子有点面熟，有点像是跟你一起来送过鸡蛋的女孩子。听钱主任说，对方愿意只要9毛钱一斤。”
白娟一听就明白了，她冷笑一声说，“姐，你放心，我跟钱主任有合同，任何人都撬不了我的生意。”
女营业员点头，“我知道，钱主任也说，你很狡猾，事先把所有可能都想好了。要是跟你解约，供销社得损失一大笔违约金。不过，供销社的人都议论，说钱主任吃了回扣。现在，钱主任压力挺大的。”
白娟悄悄把一张五块钱的纸币揣进她裤兜里，“我知道了，谢谢你，有什么消息，你替我留意着。”
女营业员心领神会，“我知道，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来到办公室，见钱主任正愁眉苦脸，白娟便知道，女营业员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钱主任，别犯愁了，我愿意降价一毛，从明天开始，我们以每斤九毛的价格结算。”
钱主任直摇头，“人说姜还是老的辣，现在看来，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才准确啊。你拟的合同，我当时没细看就把字签了。现在看来，这些条款几乎全是约束我的呀。”
白娟微微一笑，“合同对双方都有约束作用，怎么能说只约束你呢？你看这一条，我要是一天没交够50斤鸡蛋，押金不就全没了吗？”
钱主任终于忍无可忍，“你是故意的吧，这合同只有开始日期，没有终止日期呀，我要是单方面终止跟你合作，就得赔钱。小白，你小小年纪，心眼咋这么多呢？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得合作到天荒地老？”
“笔误，纯粹是笔误。你知道我年轻，也是第一次签合同，考虑不周也是有的。你今天要是不说，我也没发现，这合同咋就没有终止日期呢？”
白娟却一点也不生气，仍是乐呵呵的，“现在市场上的行情有所变动，我呢，也不要求你还是按合同执行，主动降价一毛，够意思吧。”
“够是够意思，不过，咱们这合同，得重新拟一份。”
白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钱主任，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动不动就推倒了重来。”
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算我今天没来过，咱们还是按原合同执行好了。”
“这小姑娘，怎么说恼就恼了呢。”
钱主任叫住了她，“不改就不改吧，不过，从明天开始，鸡蛋按八毛五一斤结算。”
“过份了啊！”
白娟回头说，“算了，还是按一元一斤结算吧，我主动降价，你却趁此机会压我的价，还有没有天理？”
钱主任咬了咬牙，“行，九毛就九毛，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能主动降价一毛，也算是有良心。他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能堵住单位那些长舌妇的嘴，他没那么被动，也算圆满了。
从供销社出来，白娟突然想起，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大哥身上的工作服上，好像印着佐沟煤矿几个小字。
可以确定，这身工作服绝对不是爹生前留下来的。因为，爹的工作服已经年代久远，不可能保存得这么新。
她的心抽搐了一下，恐惧得无以复加。
难道，大哥竟去了佐沟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