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终究还是没有消息,青龙场的人渐渐把这事淡忘了。陈惠也不再悲泣,开始张罗新房子的事。
盖这座房子,白娟只算了成本价,还退给她二百多块钱。她打算拿这些钱添些家具,从此安心跟陈老五过日子。
白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不知是对白梅的死心里怀着愧疚,还是真舍不得陈惠,竟对陈惠格外地友善起来。
陈惠跟陈老五一商量,便找刘瞎子挑了个好日子,打算结婚和乔迁新居两个喜事一起办。
白天刚把日子定了,傍晚,她便喜滋滋地来到小洋楼候着了。等白娟下班回来,便告诉她,
“娟啦,我跟你陈五叔准备在农历八月十五这天办喜事,既算是结婚,也算是乔迁新居。你虽然不是我生的,我却养了你十八年,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来捧场。”
白梅尸骨未寒,娘就忙着办自己的喜事,白娟心里腹诽着,嘴上还是说,
“娘这是双喜临门啊,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来捧场。”
陈惠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了一下,大石桥凌家,还有你爸妈,都是至亲,是一定要请的。你看,是你告诉他们,还是我亲自出面去请。”
白娟吃惊,“娘,你这是要大办啊?”
陈惠理直气壮,“我是二婚,你陈五叔可是头婚,当然要大办了。两件喜事一齐办,还替你们省下一笔呢。”
白娟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跟陈五叔结婚,乔迁新居,请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吃顿饭聚一聚不就行了。我姐刚出事,你就这么兴师动众地大办喜事,别人会说闲话的。”
陈惠一挑眉毛,“你姐跟你哥一样,只是失踪,又没死,我为啥不能办喜事。我陈惠坐得正走得直,谁敢说闲话。”
白娟懒得跟她理论,只淡淡地说,“你真打定了主意,那也由你。”
陈惠却说,“你要是跟你爸妈和凌家公婆说不出口,我自己跟他们说去。”
白娟只好说,“我妈那里,我告诉她就行了。至于凌家爹娘,还是算了吧。他们跟咱们非亲非故,又不欠你的人情,怎么好意思去请人家。”
陈惠恼怒,“你不是叫他们爹娘吗,怎么就非亲非故了。亲戚之间,还是要经常走动才亲。让你替我办一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枉我白养你十八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就是。”
白娟只得说,“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是我告诉他们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惊动凌家爹娘,到时候替他们封一个红包就行了。
娘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到场,只要礼金到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陈惠这才高兴起来,“你骑摩托车跑得快,一块儿功夫就去了大石桥,倒也不误事。你现在是公司老板,到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可得有思想准备。”
白娟哂然一笑,“放心吧娘,到时候,我肯定替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陈惠眉开眼笑,“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白娟点了点头,心里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忙走到旁边干呕起来。
陈惠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娟,你这是怀孩子了吧。”
白娟缓过气来,低声说,“估计是吧。”
陈惠皱眉,“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
陈惠不以为然,“才三个月,没事,当初我怀着孩子的时候,快临盆了还在矿上干活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便一阵风似地走了。
白娟摇了摇头,慢慢地上楼。
她现在一闻到油烟味就忍不住恶心呕吐,但她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做些好吃的补充营养。
上楼后,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走进厨房做饭。
她今天晚上准备做蒜泥白肉,蕃茄炒蛋,外加一份白菜豆腐汤。两菜一汤,荤素搭配,膳食结构倒也合理。
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看,白娟便知道是白冰下工回来了。
白冰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厨房找吃的。
发现白娟正在菜板上切肉,他抓起一块就放进嘴里,还直说这白肉什么佐料也不放,吃着也香。
白娟拍了一把他的手笑骂,“不洗手就抓东西吃,简直脏死了,还不快洗洗去。”
白冰吐了下舌头,乖乖地到水龙头底下洗手。
姐弟俩吃过饭,收拾洗漱了,白娟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了写字台前。
她在心里盘算着,已经多少天没收到秦川的消息了。看来,这一次秦川算是彻底死心了吧。
想起秦川,她便感到一种锥心刺骨地疼。
她无数次把信铺在桌子上,想给秦川写信,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现在两家大人闹成这样,她跟秦川,这一世,怕是无望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秦川离开了她,却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也算是对秦川的一种补偿吧。
她每天都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竭力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前一世她没有珍惜秦川,致使两人阴阳两隔。重生到这一世,她一直在小心翼翼是呵护着跟秦川的感情。只是天不从人愿,他们的爱情得不到两个家庭的祝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身边溜走。
忙完手头的事,熄了灯躺在床上,白天的事便像放幻灯片一样,一一浮现在眼前。
这是她的生活习惯,每天睡觉前,都会想想今天发生和处置的每一件事,避免出现差错。
其他事情倒也罢了,麻烦的是,从磷肥厂大集体出来的那拨人,今天都集体请了假。
很显然,他们是得到了磷肥厂职工住宿楼批复下来的消息。
大集体的职工,基本上是磷肥厂基层职工子女,住房困难几乎是普遍现象。他们想分到一套属于自己房子的心情,白娟能够理解。
问题是,这些人已经从磷肥厂辞职,现在还想在厂里分房子,这不是给父亲出难题么。
可要是因为,他们跟着自己干,失去了分房的机会,白娟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但以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么多人的住房问题啊。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彻底失眠了。
快天亮的时候,她突然茅塞顿开。
事物总是在发展变化的,公司发展的速度这么快,只要手里有了钱,还愁解决不了职工的住房问题。
她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五年时间太长,没有人等得了,那就定一个三年时间吧。三年后,她肯定能想到办法,给跟着她干的弟兄们弄一套漂亮的住房。
只是,接下来,她的压力就更大了。
第二天,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来到公司,意外地发现,许华办公室的灯竟亮着。
她推开许华办公室的门,发现许华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很显然,他昨天晚上就在这里了。
她关上灯,正想关门离开,许华却醒了。
发现白娟站在面前,许华有些不好意思,“唉,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白娟有点不安,“你昨天晚上没回家,一直在这里?”
许华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笑了笑说,“回去了,被我爸赶出来,没地方去,所以,只好来公司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