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虽然没文化,只能在食堂里卖饭,她男人可是机关响当当的角色。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她男人的面子,借采购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李大姐啊。“
采购顿时哭丧了脸,“大姐,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打过官腔了。”
李姨满意地点头,“这就好,你等着,我马上去找团长。”
李大姐亲自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伙食团长一锤定音,“既然是大姐的侄女,还有啥好说的。咱们今天中午吃木耳炒肉片,改善伙食,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干的湿的全留下,以后捡了木耳,尽管送过来。”
说到价格,白娟迟疑了一下,新鲜木耳只报了五毛钱一斤,干木耳二块五毛一斤。
四五斤新鲜木耳晒一斤干木耳,这个价格也算公平合理。
新鲜木耳在磷肥厂零售六毛,卖给食堂应该算批发,价格理应低些。
过秤的时候,白娟把新鲜木耳和干木耳都留下了些。
李姨不解,“团长不是说,让你全留下吗,你干嘛还要留下这些。”
白娟笑了笑说,“姨,你们食堂也不能天天吃木耳吧,我想再去其他食堂碰碰运气。到时候,我岔开时间给你们送货。”
李姨点头,“你这丫头,想得倒是周全。”
临走时,白娟凑到李姨耳边说,“姨,以后,你们家的木耳,我全包了。”
李姨一迭声说,“这可使不得,你捡点木耳不容易,还得给你娘治病呢。”
话虽这么说,但白娟这丫头能想到这些,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路过屏山二中的时候,白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现在没有开学,老师和学生食堂没有人,去了也没用。
更重要的是,校长和班主任老师对她寄矛了厚望,要是知道她不能上大学,到处推销木耳,不知道有多失望呢。
一天下来,她一共联系了四个食堂,价格什么都谈好了,只等送货了。
院子里的黑木耳每天都在疯狂生长,白娟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摘木耳和送木耳。
手里积攒了些钱,除去还张屠户等人的钱,还有不少结余。白娟便考虑去旧货市场买辆自行车,解决交通问题。
这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却被老太太叫住了。
“娟,你一个人扛这么多木耳太辛苦,让你二弟帮你搭把手吧。”
老太太这些天对白娟特别慈祥,甚至可以用体贴入微来形容,令白娟有些受宠若惊。
现在老太太主动提出让凌云帮她扛木耳,她只得说,“二弟要是不嫌累,就跟我一起进城送货吧。”
凌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接过白娟手里的扁担,挑了起来。
白娟却跳起来,“二弟要是跟我一起进城,不如咱们把做的手工带上,等送完木耳,咱们就去卖手工。”
叔嫂二人出门,老太太还没忘记吩咐凌云,“照顾好你嫂子,别让人欺负了她。”
老太太一反常态,对白娟这么热情,是因为神算子刘瞎子的一句话。
这段时间家里接连出事,老太太迷信,便去找街上的刘瞎子算一卦。
刘瞎子并不是瞎子,只是眼神不太好,需要戴眼镜才能看清字。
刘瞎子问明所求之事,抱出签筒递给她,让她自己摇。
老太太闭上眼睛,嘴里正念念有词,只听“啪”一声响,一只竹签已经掉在地上。
她慌忙捡起,恭敬地递给刘瞎子。
刘瞎子只看了一眼,便睁大了眼睛,还脱口说,“咦,天下第一签!”
老太太不解,疑惑地问,“刘师傅,到底啥意思啊。”
刘瞎子啧啧称赞,“老嫂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抽到这个签的人啊。”
老太太急了,“刘师傅,这签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刘瞎子摇头晃脑,“天下第一签,当然是贵不可言啦。你们凌家福星进门,自然是鸿运当头,福星高照啊。”
老太太大喜,刘瞎子说的福星,不就是孙媳妇白娟吗。
联系起白娟进门后,家里发生的一切,她越想越觉得,刘瞎子算得准。
回家看到白娟,她竟越看越觉得这个孙媳妇可人疼。模样自不必说,还做得一手好菜。心灵手巧,精明能干,又能吃苦耐劳。
现在见白娟一大早就要送木耳进城,她当然心疼了。
……
到各个食堂交完货,时间还早,白娟便带着凌云来到百货大楼前。
全县所有的工业品几乎都集中在这个地方,这里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在这里摆摊,最是合适不过。
来到百货大楼下,白娟铺开一张油布,把林林总总的货物摆在油布上,开始幺喝。
“卖金鱼喽,好看的金鱼……发夹、蚊帐钩、钥匙扣,纯手工制作,数量有限,快来挑快来选啊……”
凌云被白娟的情绪感染,此时也忘记了害臊,竟学着白娟的模样,幺喝起来。
“姐,你看看,这金鱼,活灵活现的,多漂亮,才五毛钱一个,买一个回家吧。”
“阿姨,这个发夹配你的头发,真好看,五分钱一个,又不贵,买一个吧。”
金鱼瓶里装上水,再添些水草,轻轻晃动一下瓶子,金鱼竟似是活的一般。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见了,也爱不释手。虽然五毛钱有点小贵,但这玩意儿确实稀罕,便咬牙买下了。
蚊帐挂钩也是家庭主妇的最爱,家里孩子多,淘气,那种铝制的挂钩不多时便坏了。这个挂钩漂亮又结实,才五毛钱一对,当然要入手两对了。
还有那些用胶线编制精巧钥匙扣,漂亮又大气,五毛钱一个,贵是贵了点,可好看啦。
百货大楼上的时钟指向一点的时候,白娟摊上的货物已经卖得一个不剩了。
白娟开始清点战果,二十三块五毛钱。
她拿出一块钱递给凌志,“二弟,这是你的。”
凌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给我钱的。”
白娟微笑,“要不是家里欠这么多债,我给你的钱肯定不只这点。别嫌弃了,拿着吧。这么大的小伙子,身上没点钱,怎么方便。”
凌云推却不过,只得收下。
白娟只比他大两岁,却能把一堆破烂变成做工精美的手工艺品,仅凭这份毅力和巧手功夫,他就自愧不如。
别说两岁,他就是再增加十岁,也不具备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
他突然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白娟当成了家人了。要是有一天,白娟要离开这个家,他可能还真不习惯。
可是,他能留住白娟吗?
自家大哥牺牲了,娶白娟是秦川。严格意义上说,她并不是凌家人。
他摇了下头,试图把脑子里这些烦人的问题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