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专员带着地区四大班子成员到厂里检查工作,何有全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尽了办法,才让调查组的人配合他,把梁逸轩控制起来,并加大了审讯力度。
原本以为,梁逸轩这种白面书生肯定贪生怕死,对付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这块骨头到现在也没啃下来。
实在没办法,他才炮制了一张存折,指使保卫科李科长把梁逸轩的老婆抓起来,企图从她身上打开缺口。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外表柔弱得风一吹就能倒的女子,却出乎意料地坚强。不光没被吓住,还把审讯她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节骨眼上,赵专员意外来访,他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不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吧。否则,赵专员一行闹这么大动静,事先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呢?难道,地区对他不放心,对调查组的工作不满意?
来不及细想,他已经一路小跑着来到会议室,热情地跟赵专员一行一一握手,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赵专员没有理会他的热情,只板着脸说,“梁厂长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何有全额角上的汗水噌地就下来了,“嗯,这个,梁厂长有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先向你汇报一下厂里的工作?”
“出去了?”
赵专员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我一来他就出去,这么巧?”
何有全迅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不是没接到地区通知嘛,梁厂长要是知道你们要来,应该不会出去。不过,他是厂长,我们也不好过问他的去向。”
腿长在梁逸轩身上,他说不知道,就是赵专员也不能拿他怎样吧。
赵专员上下打量着何有全,意味深长地说,“何副厂长看来有些紧张嘛,出这么多汗。”
何有全抹了把额角上流下来的汗水,言不由衷地打着哈哈说,“不紧张,我一点也不紧张。只是天有点热,我衣服穿厚了点,出汗了。”
“明明是春寒料峭嘛,何副厂长却觉得热,看来,还是紧张了。”
赵专员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着,转身对其他人说,“我们都是来看磷肥厂技改项目的完成情况的,现在梁厂长出去了,我们只好等一等了。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咱们就去厂里转转吧。万一运气好,说不定能碰着梁厂长呢。“
何有全吓得脸都白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厂长不在,上头来的人在厂里略坐一坐,便由厂里人陪着到城里用餐。吃饱喝足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这一次,怎么一反常态,要等梁逸轩呢?
他是副厂长,赵专员却直接无视他的存在,还扬言要去厂里转,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现在厂里支持梁逸轩的人不在少数,要是有人趁此机会,在赵专员面前说出对他不利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饶是他智计百出,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出言阻止赵专员。
身边的厂办主任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见此情形,赶紧乍着胆子出面替他打圆场。
“厂里技改项目的进展情况,除了梁厂长,负责这个项目的技术科罗科长也在,要不,我让罗科长先来汇报一下。”
所有人听了,都十分诧异。
这个厂办主任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让一个小小的科长向赵专员汇报工作。
不过,只略一想,众人便知道,这个厂办主任的提议并不算太过荒唐。
梁逸轩走马上任后,针对厂里设施设备陈旧落后的情况,提出进行技术改造的方案。这个方案几乎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好评。
磷肥厂设施设备老旧,急需升级换代。由于资金短缺,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梁逸轩的这个方案无疑是一种折衷,用少量的资金,通过技改项目改善目前的现状,正中地区高层的下怀。
磷肥厂的这次技改,对于整个地区而言,也有试点的意思。有人甚至把这个项目的成功与否,提高到关乎全地区十几个企业生死存亡的高度。因此,所有人对这个技改项目都十分关注。
梁厂长不在,赵专员又似乎对这个何副厂长的汇报不太满意。由负责技改项目的技术科长出面汇报,也不算太过离谱。
赵专员挥了挥手说,“行,那就把罗科长请进来吧。”
何有全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说,“还不快去请罗科长。”
技术科就在二楼,罗科长很快就捧着一大摞材料进了会议室。
趁着罗科长汇报的空隙,何有全赶紧出来,直奔保卫科。
李科长正大马金刀坐在保卫科嗑瓜子,见何副厂长来了,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正了正帽子说,
“何厂长,有什么吩咐,打个电话就行了,干嘛还亲自跑一趟。”
何有全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马上带我去见梁逸轩。”
李科长有些为难,“这个梁逸轩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他就是不肯认罪……”
何有全没有理会他的啰嗦,只冷冷地说,“闭嘴,赶紧去把梁厂长给我请出来。”
话刚出口,他已经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请吧。”
李科长眨巴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梁逸轩不是犯人吗,何厂长怎么用起了请字。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厂长姐夫的牺牲品。
何有全走进关押梁逸轩的屋子,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开灯。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简易桌子,没有任何生活设施。
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用说,应该就是梁逸轩了。
他轻咳了一声,才小声说,“对不起,梁厂长,我来迟了。”
梁逸轩这几天被保卫科和调查组的人采取车轮战术轮番轰炸,已经弄得筯皮力尽。不过,这些套路早在十八年前他就经历过了,所以,倒也应付裕如。
他早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不生气,也不理会,任由他们说破了嘴皮子,都只沉默以对。
李科长和调查组的人软硬兼施,什么办法都用光了,直气得暴跳如雷,他却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听到有人进来,梁逸轩没有理会,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直到何有全说话,他才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原来是何厂长,这么快就沉不住了气,要亲自赤缚上阵了。”
何有全见梁逸轩胡子拉碴,一脸憔悴,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他一脸沉痛地说,“梁厂长,我出差几天,没想到,厂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彻查此事,给你一个交待。”
梁逸轩淡然一笑,“这么说,是李科长和调查组的人瞒着你私设公堂了。”
“还是梁厂长明察秋毫。”
何有全说着,转身吩咐身后的人,“还不快打盆水来,让梁厂长好好洗洗。再派人去梁厂长家,取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