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仍然霓虹闪烁,车辆和行人却寥寥无几。
秦川驾着吉普车,飞快地从街上经过。
来到疗养院门口的时候,他却把车停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冒冒失失地冲进疗养院,爷爷又该批评他沉不住气了。
天大的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他掉转车头往回驶。
路过军区大院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接驶了过去。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他的耳边总是回响着孔奥平冷凛的声音,放手也是一种爱。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你真能放手么?
一想到要失去白娟,他便感到一阵钻心地疼痛。
他把车停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决定下车走走。
事情纷繁复杂,他得静下来,好好捋一捋。
前面聚了一群人,好像在打架闹事。
他不想惹事,走到街对面,想绕过去。
人群中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扑到他面前,惊慌失措地说,“兵哥哥救我!”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军装。
没等他说什么,一群人已经冲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刀疤脸厉声说,“梁梅,你今天要是不还钱,神仙也救不了你。”
秦川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口音有点耳熟,只一转念,便想起来了,女孩子说的是屏山口音。
刚才还在簌簌发抖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却大大方方地站从秦川背后站出来说,
“我早告诉过你们,我男朋友一来,马上就能还你们的钱。现在人来了,你问他要吧。”
秦川有点好笑,“姑娘,我什么时候成你男朋友了?”
女孩子压低了声音说,“大哥,江湖救急,求求你啦。”
秦川苦笑,“姑娘,你找错人了,我现在四个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替你还钱。”
梁梅急得快哭出声来了。
梁逸轩最终还是将她除名,让她到服务连打纸袋。
她只在服务连呆了一天就厌倦了。
低矮破旧的工棚里,几十台缝纫机同时转动。呆在里面,就是不干活,她也受不了。
她开始向往在省城生活的那段时间。
那是她这辈子最高光的一段日子。
锦衣玉食,声色犬马,这样的生活,才叫一个滋润。
她撬开叶璇的抽屉锁,把里面的几十块钱一分不剩,全部放在小坤包里,登上了到省城的客车。
省城这么多男孩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要她振臂一挥,肯定应者云集。
遗撼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十分骨感。
这一次到省城,她竟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冷遇。
她不会计划,身上的钱很快就见底,连回屏山的车费都拿不出来了。
梁逸轩的父母倒是住在省城,可梁梅是个路盲,只去过一次的地方,哪里还找得到。
旅馆的人开始催讨住宿费,见她实在拿不出来。便介绍她认识了刀疤脸。
刀疤脸慷慨地扔给她一百块钱,还告诉她,要是差钱,吱一声就是。
有了刀疤脸的钱,她便在省城放心大胆地住下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刀疤脸这个时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催她还钱。一百块钱的利息按天计算,一个月下来,近一千块钱。
梁梅这才知道,她遇上了借高利贷的人了。
现在她已经囊中羞涩,别说一千,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不得已,她找了个舞厅重操旧业。同时,也希望能摆脱刀疤脸的追债。
只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让刀疤脸找到她落脚的舞厅。
她拼命想要逃走,跑不多远,就被追上了。
正惊惶失措,看到秦川一身戎装,还是四个兜,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也没想,便扑上去求救。
不管怎么说,刀疤脸总不敢对穿军装的人动手吧。
她现在的嘴皮子功夫早操练出来了,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所以,说秦川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便显得理直气壮。
现在舞厅查得严,只要有人来查,说跟舞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谁也拿他们没辄。所以,她的男朋友还真是海了去了,只要跟她跳一支舞,便是男朋友。
此时见秦川哭穷,她咬一下嘴唇说,“我不管,这事你得替我摆平。”
刀疤脸走到秦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兵的,这娘们可不是啥好货,你还是躲一边吧。”
秦川想了想,还是好言相劝,“有什么事,还是坐下来好好商量吧。你们这么多人,追一个女孩子,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会笑话的。”
刀疤脸冷哼一声,“谁敢笑话我,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秦川没好气地说,“大哥,我是好心劝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大气。”
刀疤脸把眼睛一瞪,“不服是吧,来,跟我比试比试。你要是能打过我,我可以考虑宽限这娘们几天时间。”
秦川笑道:“不如你们一起上吧,要是我输了,她的钱我替她还。可要是你们输了……”
刀疤脸想也没想就说,“双拳难敌四手,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过我们这么多人。说话算数,你要是输了,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梁梅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场比试,不论谁输谁赢,她都解脱了。
刀疤脸这一伙人,心狠手辣,要是失手打死了人,而且还是当兵的,当然便只能逃命了。即便是不出人命,这个当兵的已经说了,钱由他出。
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他还敢赖账。
她还在美滋滋地想呢,刀疤脸已经挥手让弟兄们冲了上去。
知道当兵的身上都有些功夫,谁也不敢单独上前,只把秦川团团围住,一步步逼近。
刀疤脸大怒,“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弟兄们,快给我上啊。”
大伙儿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没等他们靠近,所有人都觉脚下一软,竟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梁梅诧异,“你们这是干什么,打不过认输就是,干吗下跪啊。”
刀疤脸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两只腿竟像铅一样重,就是爬不起来。
他心中大骇,知道遇上了高人,赶紧倒头就拜。
“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老人家。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一次。”
秦川好整以睱地背起了手,“那,这笔账?”
刀疤脸凛声说,“我刀疤脸吐口唾沫就是钉,说过的话,岂有不算数之理。”
“行,那我就谢过了。”
秦川点头,“你这兄弟,我算是认下了。不过,你长得牛高马大的,干什么不好,竟放高利贷。这种事情,太过伤天害理。今天这事要是落到别人身上,送你们进去呆个三年两年的,也不算事。想办法找个正经工作,老老实实做人吧。”
刀疤脸凛声说,“大哥吩咐,小弟我没有不从的。只是我们哥几个没文化没关系,没有单位愿意接收我们啊。”
秦川想了想说,后天中午,还在这个地方,你们来见我吧。“
刀疤脸又惊又喜,“弟兄们,我们哥几个是遇到贵人了。听我的,咱们给大哥磕几个响头。”
话音刚落,几个已经乱七八糟地叩起头来。
秦川始料未及,忙扶起刀疤脸,“大哥,你们行这么大礼,我受不起的。万一事情没有办成,或者不能让你们满意,我岂不惭愧。”
刀疤脸朗声说,“所有人都对我们恨之入骨,只有你把我们当人看。你有这份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