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不少人犯红眼病，正妒忌凌家呢。不做生意，凌家岂不被这些人笑话死。
这么一想，林玉芬不禁冷冷地说，“什么叫需要时间来检验，你们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白娟长得这么好，不嫌弃秦川脸上毁容，你们秦家该烧高香才是。现在却说出这种话，实在是让人寒心。你们家要是不同意，直说就是。把人拖成老姑娘才一脚踹了，还是不是人？”
秦老爷子愠怒，“你这人咋不讲道理呢，我啥时候说过让秦川把白娟踹了呀。”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我也一把年纪了，要是连这话的意思都听不明白，这辈子岂不白活了。”
林玉芬加快了语速，“白娟这个儿媳妇是我作主定下的，你们秦家不满意也在情理之中。你们来一趟不容易，索性这次就把话说清楚。你们能接受这个儿媳妇，就好好接回去过日子，要是接受不了，给句痛快话，别耽误人家姑娘。”
秦川没想到凌家妈妈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大惊失色。
“娘，你误会了，我爷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几个意思？”
林玉芬越说越气愤，“大年三十把你从我们家的桌子上拉走，这是人干的事吗？听说，你人还没到，接你的人倒先一步到了。我们又不傻，你们是啥意思，我们能看不出来。白娟是个好姑娘，我早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了，由不得你们欺负她。”
说到激动处，她的一张脸已经胀得通红。
“你们有钱人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我们穷人的辛苦。白娟做鸡蛋生意挣了点钱，刚让我们一家过了点好日子，你却不让她做了。到底是秦川的前程重要，还是我们的生计重要？你们把秦川的工资没收了，白娟没有工作，不让她做生意，让她喝西北风啊，”
秦老爷子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一张脸阴得能拧出水来，“白娟是你替秦川娶的媳妇，当时并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不过，我们还是愿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互相了解，自然地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相爱，这是理性的决定。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反对。你现在很激动，这事就先放一放吧。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秦川想了想说，“爷爷，你们要是担心白娟做生意会对我造成影响，我转业就是。”
“胡说！”
老爷子厉声说，“你出身军人世家，不在部队，到地方你能干什么？没有什么比你的前程更重要了，白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她应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娟的一张脸白得像一张纸，“当初做鸡蛋生意，只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的确没想到会影响到秦川。我跟供销社已经签了送货合同，生意是停不下来了。建筑公司那边的工程已经开工，断没有做个半拉子工程的道理。更何况，我手底下还有二三百个工人呢。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商人吧，离开了生意场，我就什么也不是。到时候，恐怕你们也没眼睛看我吧。”
白娟说这么说，相当于是表态，她的生意不会停，还会继续做下去。
秦老爷子不禁喟然长叹，“那就再看看吧，有些问题，的确需要用时间来解决。”
林玉芬冷笑，“这话我可不爱听，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又有能耐。到时候，我们找谁说理去。”
秦川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娘，我对白娟怎么样，你最清楚。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林玉芬流下泪来，“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你们秦家。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时候，你爹娘他们不同意，你能怎么办？”
秦川想也没想就说，“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林玉芬唬了一跳，“当什么和尚，这种话岂是能瞎说的。到时候你爹娘替你娶年门当户对的媳妇，你哪里还记得起白娟。”
凌华明拉了下妻子的袖子，“玉芬，秦川难得回来一趟，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先煮饭，我到街上看看，摆卤肉摊的出来没有。”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说下去，双方肯定翻脸。少不得，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秦老爷子站起身说，“别张罗了，我已经跟李县长约好，明天去李子坪。县里的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凌华明十分不安，“他爷爷，玉芬不会说话，要是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去住招待所，人家会笑话的。”
林玉芬板着脸说，“这次老爷子来，能在院子里坐坐，已经够给面子了。你忘了，上次秦川的姑父和姐姐来的时候，连大门都不肯进呢。”
她转身对白娟说，“你的房间我每天都在打扫，挺干净的。在这里好好住两天，你这么瘦，娘替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事情弄成这样，是白娟始料未及的。
老爷子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仔细想想，应该是在来大石桥的路上吧。老爷子敏锐，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她跟秦川，终究是有缘无份。
她看着秦川，泫然欲泣。
“你陪着爷爷去招待所吧，这里离青龙场不远，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秦川心里一阵绞痛，只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不用，我把爷爷送去招待所，就来接你。”
林玉芬注意地看着白娟，“不是说好在这里住吗？”
白娟的一张脸白得像一张纸，“娘，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我就不陪你了。还有，我的心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她没再理会其他人，直接出门走了。落日的余晖酒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子拉得很长很长。
秦川呆呆地看着她，欲哭无泪。
司机大刘见状，走到他身边说，“老爷子已经上车了，咱们走吧。”
凌华明和林玉芬没有出来相送，离别的现场显得空寂而寥落。
汽车缓缓启动，很快就把凌家甩到了身后。
车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十分沉闷，半晌，秦老爷子才沉声说，
“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秦川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铁青。
“爷爷，你就别问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爷子面无表情，说话却掷地有声，“白娟是个好姑娘，漂亮又能干，只是，她的背景太过复杂，你跟她在一起，前途堪忧。”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秦川忍不住暴发了，“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够了，你们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你应该能看出来，凌家是在逼婚。”
老爷子冷冷地说，“白家是什么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总是在一些无谓的破事上纠缠，还能成什么大事。”
老爷子老谋深算，说的话自然在理，只是，如果由此放弃白娟，他能做到么？
秦川低头不语，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坚毅，“我跟白娟虽然没有领证，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为了她，我可以放弃全世界。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