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费征崎神情落寞地离开，毛妹有些不忍，走进来对白娟说，
“他都说得这么可怜了，不如，你就帮帮他吧。”
“他现在只是一只冻僵了的蛇，等他缓过神来，是会咬人的。”
白娟抬头吃惊地看着毛妹，“他哪一点打动你了，你肯这么替他说话。”
毛妹迟疑了一下说，“他是大学生，天之骄子，却肯放下身段，到工地上做小工。单是这一份勇气，就远非常人能及。”
白娟想说，他这是在施苦肉计呢，我可不会上当。
只是，费征崎的渣男体质到现在还没彻底暴露出来，她的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她思忖了一下才淡淡地说，“他们家条件就那样，他不出来打工赚钱，拿什么上学？不说他了，他带过来的客户怎么样，谈妥了吗？”
毛妹点头，“这些主动找上门来的客户，意向一般比较强。只要报价不超出他们的心理预期，拿下这个工程，应该没问题。”
白娟却说，“我们现在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工矿企事业单位这些大型建设项目，农村一家一户盖房子的工程，还是让给胡老三这样的建筑队做吧。咱们吃肉，连口汤都不给人家留，会引起众怒的。”
毛妹有些为难，“可我已经答应了，明天就上门实地勘查的。”
白娟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这没什么，到时候把报价提高一点，他们就知难而退了。”
毛妹答应着退出去了，白娟却沉思起来。
公司所有部门都初具规模，唯独最重要的业务部门却没有人手。她现在怀着身孕，再过几个月，她行动不便，公司很快就会面临青黄不接，无米下锅的窘境。
可一时半会儿，她到哪里去物色跑业务的人呢？
现在的单位，都是国家按计划分配和供应。各单位供销科的人，几乎都是关系户，并没有多少人具备跑业务的能力。
她想像中的业务人员，除了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还必须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如果费征崎的人品过得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摇了摇头，使劲把这个愚蠢的念头压下去。
她跟费征崎之间，即便是没有前世的恩怨，他要上大学，也不可能留在公司跑业务。
她突然眼前一亮，既然别的工种能面向社会招聘，业务员为什么就不能呢？
她走出办公室，大声问，“毛妹，上次写招聘通告的红纸还有吗？”
毛妹不解，“你不会是又要写招聘通告了吧。”
白娟笑呤呤地说，“为什么不会？快拿过来，我要用。”
毛妹打开柜子，很快就翻出一摞红纸，“你要几张？”
白娟全接了过来，“都给我吧，剩下的再还给你。”
她拿了红纸回到自己办公室，铺在办公桌上。又找出笔墨，开始写字。
毛妹跟进来，见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只片刻功夫，就写完了一份通知。
看见毛妹，白娟舒展了一下身子，笑着说，“我多写几份，一会儿你早点回去，找个显眼的地方贴上。”
毛妹嫣然一笑，“公司招业务员，还要求是高中文化程度，能说会道。刚才费征崎是大学生，嘴皮子功夫也算了得，你怎么不把他留下来。”
白娟皱眉，“我说毛妹，你能不提这个人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费征崎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心术不正，一样不能用。再说了，他只是打暑期工，肯定不得。”
毛妹嘀咕，“我看他挺好的，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白娟语塞，停顿了一下才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一口气写完剩下的几张红纸，对毛妹说，“你也不必等下班，等字晾干了，你就拿出去贴上吧。”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累，身子也快虚脱了。
毛妹见她脸色苍白，不禁慌了神，“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白娟不肯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摆了摆手说，“没事，估计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等毛妹离开，叶璇才走进来，递给她一杯温开水，低声说，“你脸色这么差，会不会是你成天骑着摩托车到处跑，动了胎气？”
白娟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妈，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段时间，白娟的确感到精神不济。稍沾点油荤就恶心得厉害，所以只能吃素。营养跟不上，哪儿来的力气。
叶璇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这么拼命，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女儿放下心来休息。
她想了想说，“下班后还是跟我回家住吧，这样，我也能照顾你。”
白娟有些抱歉，“恐怕不行，家里一堆事，哪一件离得开我。我姐现在青龙场，以她的性子，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叶璇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忧心忡忡，“妊娠期的前三个月，最是危险不过。你这种拼命法，我真是担心。”
白娟笑了笑说，“妈，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放心不放心，叶璇都拿这个倔犟的女儿一点办法没有。
今天丈夫跟着父母去地区见父亲的老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跟父母几十年后久别重逢，当然得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真扔下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和丈夫、儿子去青龙场照顾女儿，她还是做不到。
想了想，她只得再三叮嘱女儿各种注意事项，直到白娟一一答应，才缓缓离开。
母亲虽然唠叨，白娟却知道，母亲都是为了她好。
所以，她耐着性子听完母亲的各种意见和建议，还不时附和几句，以示重视。
等到母亲终于离开，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处理完手头的一切，她这才发现，下班时间已过，诺大的公司，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锁上办公室门，向外走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听到大黄呜呜咽咽的声音，她不禁停住了脚步。
看到大黄被铁链子拴着，她心里不禁气恼。
大黄一直忠实地守着公司，从不咬人。到底是谁，会把它拴起来呢？
她上前替它解开链子，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大黄，你乖乖的，我要回家了，咱们明天再见吧。”
大黄却绕着她的裤腿直转，似乎舍不得她离开。
白娟的心软了，想了想说，“你要是舍不得我，不如，跟我回家吧。”
大黄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个纵步跑到摩托车前，不停地摇着尾巴。
白娟把摩托车推出院子，锁上院门，戴上头盔，跨上摩托。
不等她招呼，大黄已经跃上摩托车后座，稳稳在坐到她身后。
摩托车缓缓地启动，驼着一人一犬，慢慢地朝青龙场驶去。
看到自家楼前聚了一堆人，白娟的心不禁“格噔”了一下，又出事了！
她摁了下喇叭，众人赶紧让出一条道，让她进去。
白冰一个箭步跳过来，大声说，“二姐，你总算是回来我。大姐又不见了，娘跑到这里来，找我们要人呢？”
白娟哭笑不得，“娘，大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又没把她交到我手里，凭什么问我要人？”
陈惠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不是你，梅子现在还好好地在梁家呆着呢，又怎么会回到这里来，还病成这样。”
没等到走近，大黄已经飞身向她扑过去，直吓得她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