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长话音刚落，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刘科长说得对，我跟着你干，总不能让我在经济上蒙受损失吧。我现在这里一个月能挣八十块，你要我回去拿三十几块钱的月工资，这也太亏了吧。”
“要我们跟你干也行，关键是你得有本事把工资给我们提上去啊。”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个顶个地干，不养闲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再回去跟他们磨洋工，我才不愿意呢。”
肖华脸色铁青，他不能告诉所有人他跟白娟的约定，这个哑巴亏，只能是吃定了。
旋及他又感到了悲哀，他是国营建筑公司的老总，背负着历史沉重的包袱，却没有一点自主权。白娟一句话就可以拍板，每个月给他一千块钱的工资，他却没有办法让公司的技术骨干涨一分钱工资。
长此下去，公司不得让私人企业掏空了。
这样的局面，光凭他的一己之办，能扭转么？
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半晌，他才挥了挥手说，“刘科长，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话已至此，我也不多说。不过，公司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着，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看着刘科长带着一行人离开，肖华站起来，冷着脸说，“白总，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白娟同情地看着他，“肖总，我们是朋友，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你要是真缺人，只需要打个招呼，我就派人过来支援你。还有，你的工资我每个月会照发的。”
白娟的话，绵里藏针，实则在提醒肖华，你拿钱替我办事，天经地义，咱们实际上谁也不欠谁的。
肖华长叹，“我是国营建筑公司总经理，却在你这里拿一份高工资。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娟灵机一动，“你要是不方便拿这份工资，我每个月都替你存上，你随时可以来取。你要是暂时不用花钱，也可以算作股份，每年分红。”
肖华苦笑，“白总，你一定要把我绑在你的战车上吗？”
白娟正色说，“肖总，你误会了。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你功不可没。所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只是希望，我们是永远的盟友，而不是对手。”
肖华直视着她，“如果有一天，两军对垒的时候，你会手下留情吗？”
白娟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白娟可以全力以赴，但他能么？
他想告诉白娟，他的那份工资他不想要，也不想要她的公司股份。但他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说出口。
一个月一千块钱，一年就是万元户，这样的诱惑，只要是人，都无法抵挡。
白娟虽然年轻，只一招就让他俯首称臣，实在是太厉害了。
为了免除尴尬，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食材，便开起了玩笑。
“买这么多菜，是不是知道我要来，特意替我准备的啊。”
白娟笑道：“我又不是半仙，哪能猜到你今天要来。我外公外婆从省城来了，我爸妈要设宴款待，所以，我就当了一回采购。”
肖华吃惊，“你爹不是过世了吗，怎么又钻出了一个爸妈吗，还有，你外公外婆什么时候去了省城啊。”
白娟轻描淡写地说，“这事说来话长，我跟我姐的身分弄错了，我并不是白家亲生的女儿，而是梁家的孩子。”
肖华眉毛一跳，“这么说，磷肥厂的梁厂长是你亲生父亲了。”
“对！”
白娟漫不经心地说，“我外公是省里有名的吴国胜将军，他的事迹估计你应该有所耳闻。”
“吴将军？”
肖华瞪大了眼珠子，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是常胜将军吴将军的外孙女，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白娟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刚知道，如何跟你说起。”
白娟拥有秦家的资源，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又是吴家的外孙女，这样的背景，在屏山，她要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自己能得到白娟公司的股份，无疑是踏上了人生的快车道。将来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呢。
只一瞬间，他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有一天，我在国企混不下去了，能在你这里谋一席之地吧。”
白娟知道肖华是在替自己谋退路，不禁莞尔一笑。
“你是公司股东，对公司有重大贡献。你想回来，谁敢说三道四。你现在人手不够，我倒有个主意。”
肖华眼前一亮，“什么主意。”
白娟轻轻吐出两个字，“借调。”
肖华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我马上去邻县找同行，找他们借些人过来，不就解燃眉之急了。”
肖华步履轻快地离开，白娟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处理手头上堆积的事情。
有人敲门，白娟抬起头来，见是毛妹，不禁笑道：“你找我有事。”
毛妹笑道：“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该吃午饭了。”
白娟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个不小心，就中午了。”
梁皓把孔家老宅的厨房稍加改造，便成了公司伙食团。
白娟在附近请了一个阿姨，每天上午来给大家做一顿午饭。
公司员工只需要打声招呼，中午就可以在公司用餐。阿姨每个月在公司领一份工资，所以，饭菜都只收成本价，十分便宜。
阿姨做饭的手艺不错，久而久之，附近工地的员工也愿意回到公司用餐。如此经济、方便又卫生的公司福利，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白娟和毛妹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两人排队到窗口打了饭菜。
毛妹说，“咱们到外面吃吧，就别在这里跟他们挤了。”
白娟点头，“餐厅的确小了点，是因为当初没有考虑到，附近工地的员工会回来吃饭。实在不行，在院子里搭一个凉棚，摆上桌椅，就算是露天餐厅吧。”
两人一路说着，眨眼间已经来到白娟的总经理室。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边吃饭边聊，不像是上下级，倒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闺密。
白娟想了想，还是把心里隐藏了很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许华吗，他已经答应娶你，你爸妈也同意，你为什么反而不愿意了呢？”
毛妹停顿了一下才说，“他答应娶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迫于我爸的威胁。都说没有爱情的婚因是不道德的，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我们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就是结了婚，也不会幸福。”
白娟还试图劝她，“许华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他既然答应了跟你结婚，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以前那些先结婚后恋爱的婚姻，后来不是也挺幸福的吗？”
毛妹却说，“别光说我，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昨天你外婆把秦川撵走了，看得出来，他挺伤心的。你们的感情这么好，该不会就这么结束了吧。”
“我们现在的障碍，不光是他妈，还有我干妈和外婆。他们都十分强势，谁也不会让谁。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白娟突然感到恶心，一下子便没了食欲。
她推开饭盒，沮丧地说，“现在一堆的事，哪有时间愁这些。把所以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也许到了明天，我就有解决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