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因为秦川的离开，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一家人匆匆吃完饭，收拾妥当，凌志和凌霞便围了过来。
按照每年的惯例，年夜饭后，便是发压岁钱的时间。
林玉芬倒是公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人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张五毛的角票。
白娟见了，也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弟弟妹妹们。
她的红包大多了，一个两元，而且是两张崭新的，一元的纸币。
凌霞只打开红包看了一眼便欢呼起来，“大嫂，你真好！”
她转手就把红包送给林玉芬，“娘，这钱先放在你那儿，替我攒起来吧。”
林玉芬心花怒放，“还是我家小妹懂事，知道攒钱。”
一转眼，她便对凌志怒目而视，“凌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红包交过来。”
凌志警惕地捂着装红包的口袋，直往后退，“这钱是大嫂给的，为什么要交给你？”
林玉芬只得好言好语地说，“这钱我只是替你存着，又不花你的。你以后要用钱的时候，我再给你好了。你自己放口袋里，要是弄丢了，找谁哭去？”
凌志显然已经上过当了，这次下决心坚决不给。
“不行，我要用钱的时候，你肯定会说，这钱替你报名用了，一分钱也不剩下，还倒贴了不少。”
话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跑了。
林玉芬正待追出去，却被白娟拉住了。
“娘，还是算了吧。大过年的，让三弟高兴高兴。”
林玉芬气恼，“这小子，一点也不知道吝惜钱。你看着吧，一会儿他肯定买一堆炮仗回来。”
白娟笑道：“男孩子都喜欢放炮，咱们家也不缺那两块钱，就由着他吧。”
林玉芬见凌霞离开，才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悄悄塞给白娟。
“这是娘的一点心意，快收下，别让他们看见了。”
白娟打开红包一看，是一张五元的纸币，不禁大吃一惊。
“娘，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给我发压岁钱？”
林玉芬怜爱地看着她，“比起你对这个家做的贡献，这几块钱算什么。你叫我一声娘，大过年的，我当然要发你红包了。你嫁到我们家这段时间，受了多少委屈，娘都知道。”
白娟鼻子一酸，眼睛里顿时起了一层雾。
她低下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娘，做你的儿媳妇，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林玉芬长叹了一口气，“要是凌霄还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该多好啊。”
白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忙说，“娘，你别难过，凌霄走了，不是还有秦川和二弟三弟他们吗？”
“话是这么说，可你今天也看见了，年夜饭吃到一半，秦家就来人把他接走了。”
林玉芬擦了下眼睛，“我倒没什么，可就是苦了你了。”
她是过来人，白娟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最是清楚不过。
她突然对白娟掏心掏肺起来，“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儿子娶媳妇。唉，当初我要是没那么糊涂，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秦家接秦川的小轿车刚离开，她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秦家似乎并没有接受白娟。
如果真像秦川所说，他父母并没有反对他跟白娟的婚事，秦家老爷子病重，秦家应该把白娟一起接到省城探望老爷子才是正理。事实是，秦川的姑父和姐姐大老远从省城来到这里，连屋也不进不说，压根就没提过白娟的事，根本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林玉芬反应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秦家真的不认这门亲事，她就真的把白娟这么好的女孩子给害了。
她拉着白娟的手，低声说，“娟，凌霄没福气，这么早就走了，没办法娶你做媳妇。我想，你要是不能做我儿媳妇，就做我闺女吧。赶明儿我替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白娟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娘，谢谢你的好意。只是，秦川说过，如果我们三年后还相爱，他父母就不再反对我们的婚事。”
“傻丫头！”
林玉芬慈祥地看着她，“你跟秦川没有领证，没有任何保障。我们甚至连他们家在哪儿都不知道……秦川万一不回来，岂不是把你耽误了。”
白娟有些动摇，但一想起前世秦川对她的痴情，她还是抬起头，坚决地说，“我相信秦川，他一定不会辜负我。”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感到了压力。
秦川的身份一公开，她再住在凌家，便有些尴尬。
她想了想说，“娘，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就回娘家住吧。”
林玉芬想起陈慧跟白梅上次来家里找白娟要收录机的情形，顿时摇了摇头。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家里还有哥哥和弟弟呢。你这个样子回去，你娘恐怕会不高兴……”
“白娟哪儿也不用去，就留在我们家，等我大学毕业了回来娶她。”
林玉芬这才发现，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显然，婆媳俩的对话，他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她吃了一惊，厉声说，“凌云，不许胡说！”
凌云的一张脸胀得通红，“娘，白娟是个好女人，我喜欢她，将来一定要娶她为妻。”
白娟羞得满脸通红，“二弟，我是你大嫂，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你现在正念书呢，可不能胡思乱想。”
凌云却固执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前凌云明里暗里都向她表白过自己的感情，白娟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心说凌云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根本就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现在当着婆婆的面，戳破了这屋窗户纸，白娟的处境就变得微妙起来。
凌云的成绩一向不错，公婆对他寄予了厚望。万一因此耽误的学业，她可就是凌家的罪人了。
看来，凌家是真的不能再住下去了。
可不住凌家，回娘家吗？
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白家本就不是她的家，她在白家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至于亲生爹娘……
这个念头只一闪，便被她扼制住了。
他们早把白梅当成了亲生女儿，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唉，天下之大，似乎竟没有她的立锥之地。
她只允许自己伤感了片刻，便抬起了头。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明天，她一定要找到新的出路，解决目前的困境。
主意打定，她便笑了笑说，“娘，二弟一时意气，你不必挂在心上。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才不影响他的学习。明天是大年初一，娘要是精神还行的话，我们带三弟和小妹去逛庙会吧。”
见白娟说得云淡风轻，只道是她已经同意做自己的女儿，林玉芬顿时高兴起来。
“行，咱们去庙里烧柱香，求菩萨保佑你将来找个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