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征崎是抱着书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听到娘在外面叫他起床,他才惊觉,好像睡过头了。
胡乱吃了点东西,揣上娘烙的饼,他便上街了。
路过白娟小洋楼的时候,发现底楼的门市开了,白冰从里面走出来。
他赶紧热情地上前跟他打招呼,“白冰,这么早!”
只是没想到,热脸却碰上个冷屁股。白冰冷着脸,只喉咙里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不怪白冰对他冷漠,实在是,这些天家里遇上的烦心事太多啦,他小小年纪,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哪里还有心思搭理费征崎。
连一个小屁孩子都对自己爱搭不理,费征崎感到自己受到了蔑视,但他不敢发作。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他就不能跟白冰计较。
因此,他没有理会白冰的态度,仍保持着适度的礼貌。
“你姐呢,还没下楼吗?”
白冰总觉得费征崎看他姐的眼神不对劲,听他这么一问,顿时警觉起来,“你找我姐干啥?”
费征崎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跟你姐说好了,到工地上干活。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还跟你一个工地。”
白冰讥讽,“我现在的工地,离青龙场足足有近二十里地,你打算就这么走着去?”
费征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街上跟他一般大的男孩子女孩子,基本上都学会了骑自行车,他却是个例外。
一群男女守着一辆破自行车,在学校操场或粮站的晒场上学自行车的活动,他从不参加。也不知道是他的尊心作祟,还是他压根就蔑视这种活动。反正,他到现在也没摸过自行车。
他们家穷,买不起自行车,学了有个鸟用。所以,他索性连正眼也不看自行车一眼。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行车会成为生活的必需品,上下班代步的重要交通工具。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他仍故作轻松。
“不就二十里地吗,起个大早,走着就去了。”
说着,他走上阶沿,朝屋里探了下脑袋,“你姐什么时候下来?”
没等白冰说话,大黄已经倏地窜出来,冲着他汪汪大叫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费征崎一个箭步跳到街上,硬生生忍住了撒䐚就跑的冲动。
没想到,大黄却不肯放过他,虽没继续追,却站在街沿上,冲着他狂吠。
“大黄,这里是街道,你这么叫,会吓着人的。”
里面传来白娟温柔的声音,费征崎心里一暖,赶紧大叫,“白娟救我!”
白娟走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大黄从不咬人,怎么会专跟你过不去?”
费征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说,“那天我带客户去公司,它也冲着我直咬。也许,它跟我是前世有仇吧。”
白娟恍然大悟,怪不得大黄被拴起来,原来是它差点把费征崎咬了。
她看了费征崎一眼,却皱起了眉头,“大清早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费征崎只得解释,“原本昨天就该去公司的,可昨天早上发高烧,实在起不来床,所以,今天才来这里,想先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说我这个人言而无信。”
说着,他直拿眼睛瞟屋子里那辆锃光瓦亮的摩托车。
这么大一辆摩托车,载他是绰绰有余。
白娟冰雪聪明,岂有不明白他意思的。
真让他上了自己的摩托车,接下来他会干什么,用脚指头想想,白娟也猜得出来。
费征崎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前世自己傻,当了冤大头,这一世,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了。
主意打定,她立即板起了脸,“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等你走到公司,黄花菜都凉了。”
费征崎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迷人的笑容。
“正因为晚了,我才想着要搭你的便车了。”
白娟哂然一笑,“搭下便车,原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黄现在每天跟着我上下班,它坐后座,你会哪里?要不,你在后座上抱它?”
这么凶的狗,别说抱,就是接近它,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我在图书室查过资料,这种大型犬的奔跑速度为35-40公里,比摩托车慢不了多少。咱们完全可以骑着摩托车在前面走,让它在后面跟着跑。”
白娟摇头,“大黄不是普通看家护院的狗,而是我的家人。让它跟着我的摩托车跑十几里地,怎么可能。”
费征崎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条狗吗?”
“你执意要跟大黄比,那也由你。”
白娟淡淡地说,“你没有交通工具,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们现在的建筑工地动辄一二十里地,靠两条腿走路上下班,并不现实。”
“我不想放弃。”
费征崎压低了声音,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是在考验我对你的感情,我必须经受住考验。爱一个人,是会愿意低到尘埃里的。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都原意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想起这一段过往,我会骄傲地告诉全世界,是爱情支撑我这么做的。”
白娟想起前世费征崎对她说的那些花言巧语,心里一阵恶心,差点又吐了。
“爱情是精神层面的东西,看来,你并不是太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上工地的事,还是别在我面前提了。”
白娟不是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么,突然宣布不让自己上工地,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费征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低声说,“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工地上需要的是兢兢业业,吃苦耐劳的,合格的建筑工人,并不需要爱情。”
白娟面无表情,“也许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却不一定是个合格的建筑工人。别人工作是为了增加收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条件,你却告诉我,你做这一切是为了爱情。你不觉得,这事很讽刺吗?”
费征崎困难地说,“我知道你已经跟秦川分手,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给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你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白娟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纯粹,我再一次明确地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费征崎把于连的手段略作了些改进,连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设计好了。可白娟却不按常理出牌,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他的计划顿时被打乱了。
饶是他足智多谋,巧舌如簧,可在白娟面前,仍感到词穷。
他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已经好话说尽,你为什么就油盐不进呢?就因为我当初不肯跟你私奔,你就对我怀恨在心,连个工作的机会都不给我,未免也太绝情了。”
白冰在一旁听了,顿时生气,“我姐跟你私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你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我认识你,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你。”
大黄似是听懂了姐弟俩的话,冲着费征崎便扑过去。
费征崎大惊失色,掉头就跑。
跑出去老远,发现狗没有追来,他才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向前走。
现在白娟有这条狗护着,死打烂缠这一招,便不好使了。得想法子把这条狗解决了,才是办法。只是,这条狗成天跟着白娟,想要找个下手的机会,还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