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急于和我在一起呢?是真的把我当成替身,还是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忘记陆和转移伤痛的工具?
无论哪种,都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尚未清醒,我一腔怒意无从发泄,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再也不想像傻子一样被他瞒着,明明心里介意得要命还要妄装大度。
我摆不脱他的手,只能一只只抠开他的手指,一边抠一边往外掉眼泪,眼泪不值钱,就这么没出息……
“小韭。”
他这句叫得声音格外清晰,我不由的一愣,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他不知是已经醒酒还是根本没醉,脸上平静无澜,因为我平白无故的眼泪既纠结又心疼。
我看他也不算太糊涂,可我消停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要说什么,怒意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放开我!”我狠狠一用力,终于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往梯子跑。
陆暄眼疾手快攥住我的手臂往回拉,一手控制住我两只手腕,一手把我往怀里揽。我却对他表现得十分抗拒,两肘一顶再一推他便松开了手。
也不看他一眼的往外跑,心想我爬上梯子你总不至于再把我抓回来吧。酒窖里是没经过铺设的,地板凹凸不平,我酒精上脑,双腿发软,被轻轻拌了一下就摔趴在地上。
想想我还真是流年不利,就没遇到几件称心的事,好容易遇到个称心的人,如今也黄了……
我垂头趴在地上不起来了,还好这酒窖还算大,这要是连摔跤都施展不开,到时候再磕着墙,我不得冤死~
“小韭……”我这阵势着实把陆暄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地把我扶起来。
我本来还是小声啜泣,他一叫我我就觉得委屈,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哇哇大哭起来。
“你别叫我小韭,我不听你这么叫我了,我后悔了……呜……哇……”T﹏T
我一边哭着还不忘说气话,陆暄的手顿了一下,他的气场压下来,周围一度陷入冰寒。
我才不管他那么多了,先哭痛快了再说,看你要怎么办。他头疼的捏一捏眉心,带着隐忍的怒气低吼一声“陆妍!”
他这一叫我便止住哭声,像是受了惊吓,连抽泣都小心翼翼,我曾说过陆暄要发起火来,我是真怕,这点从未变过。
他刚才那一叫,额角连青筋都暴起了,显然是被我逼得没了办法,他也不再叫我小韭,如了我的愿,却也真的寒了两人的心。
意识到自己的的语气重了,他闭眼敛敛神,再开口便收了所有的冷硬。
“站起来,让我看看伤哪了?”
我身上就跟散了架一样,站起来忍着痛推开他不让他扶,他正蹲下去给我检查膝盖,掀起眼皮看我一眼,自嘲着收回手。
这跤摔得不算严重,但也是见血了的,只因被那破碎的酒罐被我压个正着,手腕以上被割破了,丝丝缕缕的细血渗出来,索性伤口没深到血脉。
起初陆暄没发现手上那处伤,一爬出了酒窖陆暄就抓住我生怕我再跑了,我疼得冒冷汗,闷哼一声就是不喊疼,他察觉到我的异常稍松手发现他的手心被染了一片红。
他视线停留在他手上良久,脸上阴晴不定,大概是不满于我的一声不吭,说话的语气都是暗哑低沉,压制着怒气。
“你这么能忍?连疼都不会喊?”
我以为该生气的是我,怎么搞得是我错了一样?我紧闭着嘴瞪他,用无声的方式反抗他。
他倒也不难为我说什么,换了一只手拎着我进屋里清理伤口。
光线惨淡的大厅,陆暄就着灯光再次检查了我的伤口,翻了一层皮隐约可看见血肉,周围布着青紫,看似挺严重棘手的。
这会儿深更半夜,去医院是不现实的,还好家里药箱的药还算齐全,陆暄有模有样地替我清理了一遍各个部位的伤,他做得细致认真,到有几分医生的气场。
此时的他又是那么沉静温和,让我想起了上次他听奶奶的主治医生讲解病情时,他也是这种样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察觉他对医学似乎有着过于常人的了解,其中缘由我却不知。
我什么都愿意对他说,我的一切他都了如执掌,而真正的他我却知之甚少。
我看着包扎好的手,突然开口“如果陆和没有走,你是不是不会和我在一起?”
他收拾着医药箱沉默,我兀自收回目光,自嘲地提起嘴角“是啊,如果陆和还在,能有我什么事?”
陆暄手上的东西一丢,坐上沙发直视我“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不傻,是你不敢面对你自己的心。”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陆暄,我要出国了……”
我的语气幽凉,陆暄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想通过我的神情判断真假。
“那天是我骗了你,其实是妈妈告诉我奶奶在哪的,作为条件我要到国外学习钢琴。可是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差点就改变主意了,就在前几天,我还想着,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反抗妈妈,我就耍一次赖失一次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些我都不在乎。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我这些动摇多么没意思。”
我转过头与他直视,看尽那双眼里的薄凉和清冷,与此同时也还以他两眼的冷淡。
“陆和出事那天正是我们从奶奶家回B市那天吧,我当时看到你惊慌的从家里出来,连嫌弃了一路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回来以后……”我忽然听见自己哽咽了一下,摸了一下脸,原来我在哭,心低一片凄凉。
“回来以后你就跟我说要在一起,你一次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在我退却的时候鼓励我,任何事情无条件的支持我,纵容我所有的缺点,担心我甚至做出愿意给我想要的一切这样的承诺……因为这一切,我从来不掩饰我对你的喜欢,但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始终无法忘怀的人,我……”
我一边陈述一边哭,哭得难以自抑只能把脸埋在双手里,原谅我是个狭隘的人,没办法为了所谓爱情把自己放得很低,陆暄从来没有假意待我,是我没办法接受他一颗不完整的心,至少现在不能。
我默默地淌泪,眼泪在指缝间流溢,汇聚起来滴到我的鞋头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老宅里前所未有的冷清,即使此刻并非空无一人。
陆暄将我埋着的头捧起来,透心的凉意通过指腹传到我的肌肤之上“小韭,我说过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那并不是假话。”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双深邃却带着悲伤的眼睛,无比艰难地开口“包括……离开你吗?”
陆暄两只拇指在我脸颊上摩挲,把滞留在上边的眼泪抹掉,然后倾身把我拥入怀,柔声在我的耳边说“如果你不愿意、在我身边,如果因为我你感到不快乐,我会的……会成全你。”
说完他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所以你不要哭,我会更舍不得放开你。”
我和陆暄这段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本就开始得不明不白,过程还算甜蜜,结束得很痛快,只是有点遗憾,我想要并且从一开始就坚守的结局将漫漫无期。
我们在老宅住了一夜,第二天同乘一趟飞机,他坐头等舱,这次我固执己见去了经济舱,他也没拦我,下了飞机连面都不碰,还省了分道扬镳说再见的尴尬。
我们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事情趋于结束就该果断让它结束,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反倒是觉得潘多敏形容得对,我和陆暄都是感情凉薄的人。
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想被操控,我们深知人生太长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占据他人的一生。在我们这个年纪,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追求。
心里就这么一念叨,还真就把潘多敏给念叨出来了,真是白天莫提人,晚上莫说鬼。
我是在机场门口碰见的她,她从专车下来,而我还在为怎么打车而发愁。
最后一次看到潘多敏应该是在陆暄的工作室里吧,也不算见面,是我通过声音认出了她,她言辞激烈地说,我是陆和的替身……
当然她并不知道我心里的计较,摘下墨镜和我问好,那姿态就像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故人,从容了许多,自信一如既往。
我在想如果我告诉她,我和陆暄分手了她会怎么样?不屑地冷笑?还是冷嘲热讽一番。
“你这是……”我打量了一眼她手中的行李又看向她。
她大方一笑“如你所见,我要出国,继续我原本该闪闪发光的人生。”
我心中一哂,还以为经过上次她还会继续纠缠陆暄,却这么快就想通了,是我看低她了,她远比我想象中更有深度。
我莞尔一笑“那我是该恭喜你啊!”
“行了,陆妍,虚伪的那套不适合你。我知道你打从心底里瞧不上我,我也不见得有多瞧得上你。我离开并不代表我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陆暄,下了那么多功夫还拿不下他,是我的失败。但你也不一定就是最终赢家,你最好把他看紧点,小心以后让我看你笑话,我不会留情的。”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与我擦身而过,我自始至终都保持淡淡的微笑,何止她败给了陆暄,我现在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待她走远,我颓颓地叹口气,失恋了,这种时候要是林灵在就好了。
回到家出乎意料的爸妈和陆辰君都在家,爸爸自上次跟我谈完后对我热切了很多,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热切,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空缺都补回来,一进门又是问候又是倒水的,吓得我连坐都不敢坐了。
扭头使了个眼色给靠在沙发里看戏的陆辰君,什么情况啊?!对方非但没动静还讪讪地笑着要看戏到底。
我呼了一口气,别扭地转过头“爸,我妈呢?我有些事要跟她谈。”
爸爸被我问得一愣,放下水杯“她在后院呢,你是要跟她谈出国的事?”
我点点头“那我去一下。”
“妍妍,”闻声我脚步顿了一下,爸爸见我回头才继续说
“爸爸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其实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我明白他的意思,奶奶离开以后爸爸是彻底有了觉悟,他现在在用这些方式告诉我,他就是我的靠山。
虽然我面上无动于衷,可我打从心底里感动了,于是正色道“谢谢你,爸。出国这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是我自己想去的。”
我这么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低着头挥挥手随我去了。
妈妈在后院逗鸟,看到这一幕时我都觉得这是我的幻觉,这种闲情逸致从来不是妈妈会有的。
“来了。”
我点点头在她面前站定,她逗了一会儿鸟,给鸟换上事物,一切做妥帖以后才转过来正面看我。
“事情都完了?”很显然妈妈的主意并没有发生改变,只是比以前收敛了锋芒,面对我也不再强势逼人。
“只要你把手续办完,我可以立马动身,不过……”
我话音一转,她听出了有后话,挑了挑眉眼“不过什么?”
“请您答应我三个要求。”
她抬头对上我坚定如铁的眼神,像往常一样微眯着眼审视我,但她没有说 我凭什么向她提要求这种话,反而饶有兴致地示意我往下说。
来来回回几经折腾,这个如半辈子那么漫长的暑期临近了尾声,有的事情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有的则已尘埃落定,步入正轨。
学校我是不用去了,连手续都是妈妈一手操办,临近开学别人都忙忙碌碌,也就我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每日就苦练钢琴,开始陆陆续续将之前的东西捡回来,上手了两天倒也算是流畅。
一如从前,练累了推开落地窗走进后院,刚下过一场大雨,植物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空气带着午后的热波,闷闷的还混着青草泥土的味道。
摇椅上被飘了几滴雨,我粗枝大叶地不去理会,一屁股坐上去,晃着摇椅放空脑子,每逢这时,陆暄的影子就会不期而至。
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的声音,眼神和动作,无一不在脑海里翻涌,他拥抱着我说要成全我时,该有多隐忍才能做到平静无波,他永远不会把情绪外露,把伤痛都藏在心里,任其腐朽腐烂,不像我,不开心了,想哭便哭想闹便闹,而他总是纵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