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脸上的心疼和欣慰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担忧。
她握紧了女儿的手,试探着问:“知知,你……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被吓糊涂了?”
在周曼的认知里,她的女儿爱顾言诚,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为了嫁给他,宋知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绘画,学着做他喜欢的菜,努力成为他眼中完美的妻子。
这段婚约,是宋知盼了七年的结果。
现在,她却说要退婚?
“妈,我没有糊涂,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宋知迎上母亲担忧的目光,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您在仓库外也听到了,他选了林晚。这样的男人,您还放心把我交给他吗?”
周曼的眼圈又红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我当然不放心!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就恨不得撕了他!可是知知……”
她顿了顿,声音里满是心疼:“妈妈是怕你……你爱了他那么多年,妈妈怕你只是一时冲动,将来后悔了,会更痛苦。”
后悔?
宋知在心里惨然一笑。
上一世,她何止是后悔。
她用整个生命,去偿还了那场绑架案中顾言诚的“选择”。
她忍受着他的冷暴力,忍受着他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甚至为了讨好他,不惜赔上自己的健康。
可结果呢?
她不仅没能捂热那颗冰冷的心,还亲眼看着顾言诚用各种商业手段,一步步蚕食宋家的产业,将母亲毕生的心血据为己有。
而她的父亲宋天铮,更是让她失望透顶。
他早就和林晚的母亲有私情,暗中不断将宋家的资产转移到那个女人名下,为他的一双私生子女铺路。
整个宋家,只有她和母亲被蒙在鼓里,像两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直到她死在车祸里,母亲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
偌大的宋家,彻底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如此血淋淋的教训,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妈,”宋知反手握住周曼的手,掌心冰凉,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会后悔。以前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从今往后,我只想为您,为自己活一次。”
看着女儿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决绝和清明,周曼心头一震。
她忽然觉得,女儿经历这场生死大劫后,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破茧成蝶般的蜕变。
周曼不再多劝,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女儿拥入怀中:“好!妈妈支持你!什么顾家,什么婚约,我们都不要了!我周曼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得到母亲的支持,宋知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她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这失而复得的亲情。
这一世,她不仅要和顾言诚一刀两断,更要守护好母亲,夺回属于宋家的一切!
……
两天后,宋知办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宋家别墅。
她还很虚弱,医生建议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房间里。
这天下午,她正靠在床上看书,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宋知微微蹙眉,就听到佣人上楼来报:“大小姐,顾少爷和林晚小姐来了。”
来了么?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宋知合上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下楼,只是走到二楼的走廊边,垂眸看着楼下客厅里的情景。
顾言诚和林晚并肩而立。
顾言诚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只是看向身旁林晚时,眼神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而林晚,则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小鸟依人地靠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和愧疚,我见犹怜。
好一对璧人。
周曼看到他们,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好气地开口:“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伯母,”顾言诚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跟伯父商量一下,取消我和宋知的婚事。”
他顿了顿,握紧了林晚的手,目光坦然地迎上周曼愤怒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晚晚。”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站在二楼的宋知,听到这句和上一世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宣言,内心竟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没有了爱,便没有了期待,自然也不会再有任何心痛。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无论顾言诚选谁,她宋知都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顾言诚!”
周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宋家哪里对不起你?当初是谁在你创业初期鼎力相助?是谁在你家公司遇到危机时,不惜代价地注资?”
“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过河拆桥了?你把我们宋家当什么了!”
林晚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怯生生地说:“伯母,您别怪言诚哥,都是我的错……”
“你给我闭嘴!”
周曼厉声打断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勾引自己最好朋友的未婚夫,你还要不要脸!”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宋天铮终于开了口。
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温和宽厚的长辈姿态:“曼曼,你少说两句,别吓着孩子。”
他转向顾言诚,态度竟是出奇的温和:“言诚,晚晚,你们别往心里去。感情这种事,确实勉强不来。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伯父理解。”
周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回头瞪着自己的丈夫:“宋天铮!你疯了?你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吗?他要悔婚!他要打我们宋家的脸!”
“什么脸不脸的,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宋天铮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甚至还安抚地拍了拍顾言诚的肩膀。
周曼气得眼前发黑,指着宋天铮的手都在抖:“好……好!宋天铮,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看着楼下这荒唐的一幕,宋知眼底的嘲讽越来越浓。
父亲这般“通情达理”,不过是因为他早就想让自己的私生女,也就是林晚,名正言顺地嫁入顾家,好为他将来的谋划添一重保障罢了。
客厅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顾言诚对于周曼的指责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然后带林晚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轮子滚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只见宋知穿着一身素净的居家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正由佣人推着轮椅,缓缓从二楼下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顾言诚和林晚紧紧相握的手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