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看到的便是何春花红光满面的脸。
哪有一丝生病的样子。
那小官儿恍然大悟，「臭婊子！原来是骗人的，我就说得了脏病怎么可能只死一个？原来都在这儿藏着呢。」
没等他继续开口威胁。
我和几个姐妹趁他不防备将他拉进了院子。
他挣扎着想反抗，奈何我们人多。
因为恐惧，姐妹们下手没轻没重。
几棍子下去他就没了声息。
我颤抖的手放在他口鼻间。
他死了。
我们在惊恐不安中度过了几日。
那小官儿的尸体就那么放在院子中间，天气逐渐炎热，已经有了味道。
但是我们丝毫不敢动。
就在我们惴惴不安时。
街上传来的喧闹。
我知道，兔子进入了上海。
我的脑袋一阵眩晕。
心中有了某种预感。
我想我可能要离开了。
回家，这是我来到这里后几百个日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事。
我拿出纸笔，脑袋昏昏沉沉，写下了我家的地址。
「姐妹们，我要回家了，兔子来了，你们就要自由了，写信告诉我你们的幸福日子，在2024年寄给我，让我也高兴高兴。」
他们呆呆的看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眼中流出热泪。
「再见，姐妹们，我在2024年等你们的消息，一直幸福吧。」
说完便陷入混沌。
17
再睁眼是在书桌前，电脑上播放着倡女解放运动的纪录片。
「上海滩的繁华只属于资本家和权贵阶层，从不属于多数人民。」
记录片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一时间分不清我所经历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些受辱折磨的日子仿佛渐渐离我远去。
记忆中狰狞可怕的面孔逐渐模糊消失。
我想要抓住陪伴我许多日夜的姐妹们，但只是徒劳。
我脑中的记忆像是被刻意清除一般。
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空白。
转瞬间，我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养尊处优的单纯大学生。
但是心中却有一丝执念。
好好上课，好好学习知识，多看书，多增长见识。
这件事在我心中变得无比重要。
往日逃课睡觉，无所事事的我居然开始每节课都不落。
还执意坐空无一人的第一排。
我忘记这个执念由何而来，只记得当初有好好学习的念头时，似乎很是愧疚。
我忘记了为何愧疚。
放暑假时，我接连不断的收到箱子。
发箱子的地址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也有。
我以为是寄错了，一直没敢打开。
直到最后一个箱子上，写了一句话。
「明雪，快来看看我的幸福。」
我好奇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鬼使神差中我打开了那个箱子。
箱子中放了一摞又一摞的信。
还有相册。
翻开相册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漂亮女人映入眼帘。
大脑似乎受到冲击。
被禁锢的记忆在看到照片后，冲破阻碍，挤满了我的脑袋。
这是何春花。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和姐妹们相伴的日日夜夜。
想起来她们围着我听我讲故事。
想起来让她们写信寄给我。
她们真的做到了。
我撕开信件，泛黄的信纸上写满了对我的思念。
她说我离开后，真正的小青在身体中醒来。
她说我离开后，官僚黑帮都被整顿。
梅鸨子和李秃子被判了枪毙，姐妹们都去围观了。
亲眼看着迫害自己多年的恶人死了。
每个人都拍手叫好。
姐妹们可以不用做任何伪装，光明正大的走出小院子。
生了病的姐妹得到了救治。
他们在安排下接受改造，进入工厂，用劳动换取酬劳。
还说她见到了当初被抓壮丁的丈夫。
她的丈夫早年间投诚了，成为了一名战士，回来解放了上海。
他们生活在了一起。
相册里记录着她这一生。
我读着信，看着相册。
整个箱子是她孙女寄过来的。
她始终记得这个承诺。
不知不觉中，我已泪流满面。
我一个箱子接着一个箱子的拆开。
招娣姐姐改了名字，叫英华。
于晴在帮助下，找到了被卖掉的儿子。
李妍进学校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王翠终身未嫁，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边疆建设。
……
政府颁布条例，明确指出倡女是受害者，是被压迫者。
所以，我看到的不止是几个人的幸福，而是千千万万被压迫着的倡女制度受害者的解放。
国家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禁倡。
是与其他国家嘴上说说，然后不了了之不同。
是开天辟地的，是独一份的。
用了两天时间，才把所有信件照片都看完。
她们的境遇很是相似，找到相爱之人，结婚生子。
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也有不同的。
18
刘红在几年后，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
牺牲在了异国他乡。
她的信件也断在了上战场前。
信件的最后一句话。
「我去和千千万万的志愿军一起，保家卫国，给你搏和平去了。」
我又回忆起我坐在院子里，她问我和平是什么。
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解释。
「没有随处可见的死人，没有飞来飞去的炮弹，没有军阀，没有黑帮，也没有倡院。可以全国各地的玩儿，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压迫，没有奴役，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可以奔向幸福。」
我想，她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