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盛夏的夜晚,热的人闹心。
邬倩倩安置好床铺,跟郑雅道了一声晚安,隔着布帘入睡。屋子里的空调不太好使,邬倩倩打开风扇。
风扇细小的声响中,郑雅来回不停的翻身。
邬倩倩轻声问:“怎么了小倩,热吗?”
女儿闷了一会,委屈的说:“我想家了。”
邬倩倩有点啼笑皆非。郑雅是第一次离开家,从不冷不热的南方来到大冷大热的北京。虽然有妈妈陪着,不过毕竟不是同一个城市,跟家里不同。思乡之情难免。
邬倩倩逗女儿:“谁叫你这么聪明,考上天才班。要你上一般的小学,你又不肯。”
郑雅‘切’了一声:“可是我想念好学校嘛。到时候升学才会有帮助,北京上一本肯定容易一点。以后能去很大的公司啊。我们家附近的连二本都算不上。”
邬倩倩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一股劲,便安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小事,妈妈在你身边,这里也是家。”
郑雅嘟囔一声:“真的吗?真的能适应北京吗?”
邬倩倩笑了:“真的。妈妈没有骗过你吧?很快你就会比妈妈还适应的好了。”
把郑雅哄睡了,邬倩倩自己却有点难以入眠。这七年来,奉公司之命回北京出差,细数也有好几次。与我见过的几次面,也是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记住。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月光明亮,闭着眼睛回想,还是一目了然。
……
第一次回来,郑雅才两岁多。邬倩倩出差三天,托朋友照顾郑雅。
一下火车就碰见了阿不。阿不从外国考了金融文凭回来,穿着打扮都大不一样了。
邬倩倩笑道:“工作找的怎么样?有困难吗?听说国内最近不太喜欢海归。”
阿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告诉你,别小瞧我,我现在在我的大企业工作。虽然说目前只是企划部的职员,不过我是有努力的。再过两年一定变主管。”
邬倩倩来回看了看,阿不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道:“想不到你还挺本事的。”
说着,打了一个喷嚏。北京的冬天,不是闹着玩的。
后来邬倩倩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我也只是很平淡的道:“我这两天忙。你走那天我送你。照顾好自己,天气冷。”
邬倩倩连忙寒暄:“不麻烦你,我自己可以,不然阿不也可以--”
我简短的说:“不麻烦。”就干脆的挂了电话。
邬倩倩一个人呆愣了半响。她觉得这两年我变了不少。两年前虽然很沉默寡言,不过性子还不是这么淡漠。不知道是不是冬妮的死对他造成打击,邬倩倩总觉得我在有意无意的维持隔阂。
走那天邬倩倩买了一份早餐,准备在火车上吃。
我开车来送她,路过公司,便叫她等片刻,他上去处理点事情。
一路上无话可说,到了公司邬倩倩忍不住了,没话找话:“你吃早饭了么?我看现在挺早的,公司没几个人。”
我笑道:“没有。我忙,没时间做早餐。有时候忙了,早餐可以不吃。”
邬倩倩做孩子妈妈了,这些小事却固执起来,皱起眉头:“怎么能不吃早饭呢,那是一日三餐最重要的。我这里有一份,我给你。趁热吃。”
我面上划过一丝感动,很快平复下来,只说:“谢谢。”却接过了,三两口吃下去。
邬倩倩坐在沙发上,看他吃早饭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然有淡淡的幸福感觉。
之后我上楼,一旁的员工却偷偷凑过来,神色闪烁:“我们老板从来不吃早饭,有时候秘书给他买,他都放在一边不碰。你真行。”
邬倩倩一愣,笑了笑没说什么。
临上火车,邬倩倩跟我挥挥手,我点了点头,没多大反应。
等上了火车,却有服务员过来,指了指开走的宝马车:“刚才那位先生吩咐我给你一盒感冒药。他说你病了就不要到处奔波。出事小倩也不好照看。”
邬倩倩握着感冒药,瞪着适才宝马车的位置,心中分不清是温暖还是难受。
他要送感冒药,当面送就行,何必这么委婉委托别人?两年前离开北京的时候,说好了要做好朋友。我的举动却让邬倩倩觉得,他连朋友都不屑做。
第二次来北京,阿不醉醺醺的说,愚小娴跟别人订婚了。
愚小娴和阿不的纠缠,邬倩倩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能维持这么多年藕断丝连,想必感情也放得很深。阿不这样,邬倩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阿不拉着邬倩倩,说要在我的公司钓到最漂亮的女孩,把愚小娴比下去。
邬倩倩很为难:“阿不,你别乱来啊。我公司的女孩子都是正正经经的大学生毕业,你别耽误了人家,到时候惹上麻烦就不好了。再说你这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难说谁会看上眼。”
阿不恶狠狠的瞪邬倩倩半响,拉着她走到公司门口,大声喊:“她认识我十几年了,是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每一次来北京都是我亲自送回去。”
话音刚落,就吸引了好几个体体面面地女孩子。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阵,涌上来。
阿不得意洋洋的看邬倩倩:“她们只要一听到我两个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我绝对三分钟之内要到电话号码。找女朋友有什么难的。”
邬倩倩连骂都懒得骂他了。
因为不只女人,连男性员工都上来了,一副对邬倩倩很有兴趣的模样,甚至其中几个还要请她吃饭。
不过事情并未结束。这事说不清楚怎么就传到了我耳朵里。
他正在开会,听到别人讨论,敲敲桌子:“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值得说的。王主管,你企划部的员工如此行事作风,过会发封警告信。”
王主管满头热汗:“要不要解雇了?”
我摇头:“别解雇。我要他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邬倩倩离开北京那天,照样我不容拒绝的要送她。
他不怎么接她,对于送她离开却非常坚持。邬倩倩跟我走出电梯,往停车场走。途中遇见了几个高层主管,纷纷对我点头哈腰。
个别的一两个竟然也对她鞠躬:“郑小姐好。”
邬倩倩受宠若惊。
她在自己公司是个电脑程序员,很少能受这样的尊敬,忍不住笑了:“他们对我也很有礼貌啊。”
我突然回头看她,一双眼睛颜色变得很深。
他想了想,道:“听说上次阿不耍酒疯,利用你和我的交情,要了不少女职员的电话。还有男职员要你的电话。”
邬倩倩笑道:“哦,那次阿不失恋。不是什么大事,他有分寸,不耽误别人。”
我笑了笑,指刚才经过的那些人:“你说他们有礼貌,你听没听过‘狐假虎威’?”
我这话是笑着说的,颇为不动声色,不过邬倩倩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她心中摸不清底,猜想我莫不会是为了别人知道他们俩关系非浅而生气?
她张嘴想解释,我却已经打开车门:“上车吧。晚上要下雨,早点回去。那边暖和。”
竟是略过不谈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