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倩倩不知道那晚阿不跟愚小娴下了火车后，发生了什么，不过自从那一夜后，网吧里就多了愚小娴的身影。
她精致的像个娃娃，人又开朗大方，网吧里里外外都很喜欢她。
打杂的王俊还悄悄对邬倩倩说：“愚小娴是公认的大嫂。虽然跟不哥总是闹翻，可是隔三差五就会和好。不哥对别人都凶巴巴的，可是对她好着呢，两个人也认识了好几年了。”
邬倩倩帮王俊扫地，抬头看夕阳下，台阶上阿不替愚小娴按摩，笑道：“我看也是。他对别人说话都是一副不耐烦地语气，不过对小娴特别有耐性。”
王俊噤起鼻子：“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重色轻友。”
九月中旬，天黑得早了一些。网吧到晚上生意往往特别好，阿不是个超级夜猫子，不到凌晨四五点是不睡觉的，索性把网吧的营业时间扩展成24小时。
愚小娴有时候还会抱着枕头陪他，别人自然要回家睡觉。这一晚起了风，外头有些凉。邬倩倩把东西收拾好，提着包要回家。
阿不和愚小娴正在边喝啤酒边看电影，大门却忽然被踢开。
几个一看就是混混的青年，人手一根棍子，到处砸了起来。网吧里最贵最不堪砸的就是电脑，顿时屏幕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满地的玻璃碎片。领首的人邬倩倩有点印象，第一次见到阿不时，他好像就在和这一帮人火拼。她皱皱眉头，往后退了退。
帮派之间的寻仇，她不想，也一点都不敢卷进去。
阿不猛地跳高，大喊一声：“洛森！真有你的，这个时候你也敢来我这里撒野！上次没被我打怕，向来找你不哥掏打？”
洛森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得吊儿郎当：“英雄在能打，怕人多。上次你们偷袭我的光碟店，带了一捆子人。这次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我的生意做不下去，凭什么让你做？给我砸！”
阿不回头，对邬倩倩使了一个眼色，将愚小娴推到她身边：“看好她。”
回身又开始打。天色很晚了，大部分人都回家，网吧零零碎碎地顾客被吓走，阿不这边兄弟不够，很快落了下风。愚小娴在邬倩倩身边，往外面看。她攥着手，邬倩倩发现，她的指甲都掐进手心了。阿不痛呼一声，背上挨了一棍。
愚小娴突然轻轻说：“他要输了。洛森不是好惹的，他不杀了阿不，也会把他打残。”
邬倩倩拽住她的手腕：“我们报警吧。除了报警，没有其他办法。”
愚小娴神色却阴晴不定：“洛森的堂哥是这个地区的街警。报警对阿不不会有什么好处，他不能再坐牢了。我也不能让他再坐牢了。你放开我。”
邬倩倩目光略有担忧：“不能放，你出去很危险。”
愚小娴狠劲一挣，她的力气惊人的大，邬倩倩居然拉都拉不住。
阿不被压在桌子上，洛森正要一棍朝他的脸砸下去，愚小娴却挡在阿不面前：“洛森，给我面子。”
四周陷入沉默，阿不露出片刻的惊愕，喊道：“你出来做什么，赶紧进去！”
洛森盯着愚小娴，竟然真的把棍子放下了：“你现在跟阿不好上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伸手，摸了一把愚小娴尖小的下巴：“我看你越来越漂亮了，比跟我那阵还有味道。早知道你会变得这么美，当初就不该让你走。阿不哪里好，你能跟他这么久？”
愚小娴并不躲闪，只是咬着牙说：“那你就看在我能忍别人所不能，被你上了那么多次的份上，你放过他。你也知道他没什么地方好，你要对付的是他老大，不是阿不这样小兵。”
邬倩倩看了一眼阿不，他的面色已经铁青。没有人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
洛森伸出手臂，狠狠的托起愚小娴的后脑，缩短两个人的距离：“我答应你，对我睡过的女人，我向来很给面子。不过你要记住，这一次你欠我的，下次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洛森往后退了几步，轻轻笑起来：“阿不，你当成女神的愚小娴，她早就跟过我了。到底有多长时间我都不记得了。既然我不要的，你还当成宝，那我送你。”
他哈哈笑着，身后的手下配合的弯腰大笑，张扬而去。阿不嘴角有血痕，愚小娴站了片刻，还是抬起素白的手，想替他擦去。阿不却退后。
他的眼睛非常大，平时电力十足，这时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洛森说的是真的？”
愚小娴一颤，讽刺的笑了：“是真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你也计较？”
她穿的不过，只一条亮粉色的裙子。风一刮，愚小娴越发的弱不禁风。
阿不看了她一会：“什么时候的事？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跟了洛森，还成了他的女人！愚小娴，你就这么不把我当一回事，你想风流快活，是个男的你就跟！洛森的名声，他那些恶心的嗜好，你也忍得了！”
愚小娴笑容更大：“就是你坐牢那一阵。我爸爸跟我哥哥都死了，然后洛森帮我把小姨赶走，后来他……”愚小娴还笑着，却渐渐有点说不下去。
他们之前都在喝酒，本来就少有醉意。阿不酒量也不是特别好，这一下浑身都冒火：“你就以身相许了？我还在坐牢，你就迫不及待跟洛森一起？愚小娴，你到底还有多少是瞒着我的，你别忘了，我坐牢是谁害的！”
愚小娴被气得脸色通红，语气也不善起来：“你说话别这么难听！什么叫做迫不及待的跟洛森在一起？你在牢里，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再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何必这么紧张？你紧张也干涉不了了！”
阿不握紧拳头，狠狠地对墙砸了一拳，墙都破了一个洞：“我为你坐牢，你在外头风流快活……我早就知道，我知道你嫌弃我配不上你……你一直都嫌弃我，我坐牢后你就更看不起我了。眼前就有洛森这样的人，你当然禁不起诱惑。”
愚小娴表情猝然凝肃：“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阿不，你真的一点都没变。你跟以前那个目不识丁，冲动妄为的阿不，一点区别都没有！我要不是为了救你……我--”
阿不冷笑一声，双眼发红：“你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地大小姐了。你现在是一朵娇艳的交际花了。是啊，你变的太多了，你爸爸你哥哥都死了，你怎么不变？”
话没说完，愚小娴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她浑身都在发抖：“你给我听好。我算看透了，你天生就是这样，劣性改不了。我愚小娴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上床，也比对着你强！我们一刀两断！”
她瞪着阿不，几秒后，跌跌撞撞的跑开。邬倩倩一望夜色，刮着风，心里不放心，便想去追。
阿不却喊道：“不用管她，她认识的人多了，不会出事。你追也没用，她开着摩托车，你跑能追上才怪！”
远处果然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阿不凄惨的笑起来，那笑声却越来越像哭声。他蹲在地上，发疯的开始喝酒。
邬倩倩弯腰，想要抢他手里的啤酒罐：“别喝了，你一个人就喝了一打啤酒了。阿不，你喝醉了，我不懂怎么照顾你，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
阿不睁开眼，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一跳一跳的。可是他觉得他的心更疼。邬倩倩消耗全身的力气，把阿不抗到外面的台阶上，让他坐下。
她想了想，回到厅里把纸篓拿出去：“你要吐往这里吐，免得台阶上到处都是，明天不好看。”
阿不打了几声酒嗝，对着纸篓哇哇大吐。
邬倩倩拍着他的后背，阿不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他神志不清的说：“喝醉了还是这么痛苦……”
邬倩倩怔住。阿不抬头，她赫然发现他的脸上有眼泪的痕迹。
阿不的拳头又握了起来：“她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每一次都是这样……她根本看不到我的痛苦。她要我为她改变，怎么改！我怎么改！我特么当初为了她坐牢，被她爸爸哥哥往死里整，她竟然还嫌弃我……愚小娴，你别真的以为，我离不开你！”
他突然像发狠一样，猛地往地上打。阿不的拳头已经鲜血淋漓，邬倩倩一惊，拼了全力才抱住他的手臂。
风很大，刮得她的头发凌乱。
“我好恨……恨……”阿不呢喃着说，这一声声的恨，总像还带着别的东西。
邬倩倩放开阿不的手，忽然大声道：“就你一个人惨，就你一个恨？阿不，世界上受伤害的人这么多，都能坚强起来，怎么不见你堂堂男子汉坚强起来。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阿不睁开眼，瞪着邬倩倩，不知听没听懂。
邬倩倩一字一句的说：“我出车祸之前，有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要爱我一辈子。我们戒指买好了，就差两天要去领证。结果等我醒过来，他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甩了。我怪不了他，是我自己不争气，睡了那么久。可是阿不，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不生气？我也恨，恨他恨她恨自己，可是我起码没像你这样，一边恨一边哭。做人要有骨气。”
她摇头，眼底有浓深的哀伤：“即使心底依然无可否认的，还挂念着……也要松手。”
邬倩倩低着头，凝视地上的影子。
脸颊忽然有温热的触觉，邬倩倩惊讶的回头，阿不竟然亲了她。
他看起来像清醒一点点了，口齿却还是有点不清：“想不到……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惨。”说着，他笑了。
邬倩倩无奈的笑笑：“是，这样说来，我们好像确实很惨。”
阿不把头靠在邬倩倩肩膀上：“喂，不过你是好人。跟我做事，白瞎了。愚小娴没说错，我没前途没将来，你电脑技术捡得这么快，应该去找份更好的工作。”
邬倩倩想了想：“以后再说吧。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
阿不的头发很硬，刺得她脖子难受。邬倩倩忽然想到奶瓶，露出一点笑容。
阿不闭上眼：“我困了。大婶，让我睡会。”
邬倩倩脸色一冷：“你才大婶。你再这么叫，我马上走了。你不用指望一片狼藉的网吧有人替你清理。明天看你怎么做生意。”
阿不没回答，像是已经睡着了。邬倩倩觉得很冷，毕竟秋天到了，风也大。
阿不却雷打不动的躺着，她冷了也推不动阿不，打着哆嗦，低声抱怨：“麻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