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若摇摇头，她只是想知道，下月她成亲时，他会不会也是这样。
凌柯冷冷道：“不管你意图如何，凌某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半分危险。”
这样的话，潘巍良也曾说过，叶宛若不由得笑了起来，空洞的声音在太湖之畔显得诡异：“你不会让自己陷入半分危险，你可知思慕在瑾公子心中代表着什么？瑾公子曾说，他绝不会让思慕陷入半分危险，此刻我才知道，这天下只有瑾公子适合思慕，连你也无法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明知叶宛若故意说这话来气他，他却依然控制不住戾气，只是那酒后劲儿大，竟一个不稳栽倒湖中，叶宛若粗鲁了啐了口唾沫，恨恨道：“你们这些男人全都是窝囊废！”
凌柯扑腾了几下，终究不想再挣扎，快速上岸。
耳畔仍旧留着慕容瑾的那句话：“若你想她活下去就别搅了我的计划！”
那时的慕容瑾一点也不似从前的慕容瑾，他急了，玉面狐狸急了！凌柯不敢再纠缠下去，生怕一点点的耽搁都会和卓思慕阴阳相隔。幸好，慕容瑾不失君子之风，虽然没有告知他到底为何卓思慕会命悬一线，但仍然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卓思慕的反常、青儿的恨意、叶宛若的鄙夷、傲天城的不屑一顾，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卓思慕出事了，但他却毫无头绪。自大理归来，区区一两月的时日，她竟答允下嫁慕容瑾，婚礼的仓促让凌柯措手不及。如今，除了相信慕容瑾，他别无他法。
一阵湖风吹来，凉意非常，这十二月的天气当真是寒彻骨。
“思慕，我一定会带你走！”
漫天的黑夜，无尽的漩涡，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没有灯火，只有一片漆黑。诡异的笑声在耳畔蔓延，惊得她起了一身冷汗。无数的手从漩涡里冒出来，狠狠地抓住她的脚，无力地踢打着，却挣扎不开，身子慢慢下陷，几乎呼吸不过来。
“啊！”
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猛然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穿过来，温暖和煦。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汗水湿透了衣衫的她，紧紧相拥，温柔的话语在耳畔摩挲着：“做恶梦了？”
卓思慕回忆起方才的噩梦，恐惧由心底蔓延开，紧紧回抱着慕容瑾，半晌才道：“我不想死。”此刻她尚为反应过来为何慕容瑾会在床上，他明明应该睡在躺椅之上。
为何当初要意气用事以命相换？她后悔了？她卓三小姐不是说过，这辈子从不后悔吗？
“亦珞，我不想死，不想离开。”
她依旧沉浸在梦靥之中，根本无法自拔。无端端地落下泪来，原来死并不可怕，等死才可怕，这一刻才幡然醒悟，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瑾皱起眉，摸了摸她的脑袋，苦涩的笑容在脸上展开，若她早些清楚生命的宝贵，是不是就不会做傻事了？
慕容瑾一怔，下意识地抱紧了她：“我带你去找个人，兴许我们都能活下去。”
卓思慕不解：“我们？”
慕容瑾松开抱着她的手，牵起她的手，眼神温柔如水，目光笃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既然活不下去，我焉能存活？”
慕容瑾的承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她不曾怀疑。
原以为在峨眉之巅他不过是一句戏言，哪知他竟真的让人来提亲；她曾对慕容瑾坦言想做个普通的姑娘，他便能让她撇开傲天城；她换血的事不想凌柯知道，慕容瑾宁可憋出内伤也不透露一星半点。情义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傻丫头，我逗你玩儿。”慕容瑾轻轻地拍打在她脑门上，“昨天我才和凌柯说好，治好你的伤，便能将你完璧归赵。”
纵有万般不舍，他也只想看到那笑靥如花的卓思慕。
卓思慕睨了一眼慕容瑾，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陡然间察觉到不对劲儿，想都没有想，只是条件发射，一脚就往慕容瑾身上踹去：“你什么时候爬上了我的床？”
“哎呀！”
慕容瑾揉着腰，他知道这床上的女人刁蛮任性，但从不觉得她暴力，但此刻他彻底明白什么叫母老虎了。男人的腰，那可是命根子，卓思慕这样一踹倒是慕容瑾始料未及，滚下床的时候撞上了踏板，腰上淤青了一大片。
“你，没事吧？”
卓思慕怯怯地看着慕容瑾，慕容瑾倒也不客气伸出手：“扶我一把。”
卓思慕碍于理亏自然去扶了他，哪知他无赖地用力一拉，卓思慕也滚下了床，幸好昨夜和衣而睡，不至于难堪。只是被慕容瑾这样拉下床，重心不稳，栽到在他怀中，面颊羞红，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压着他的腰，疼得慕容瑾大叫起来。
“卓思慕，要是我腰断了你就别指望能和凌柯远走高飞了！”
威胁的语气，充斥着落寞。
一想起踏出傲天城的那个晚上，大嫂教了她一晚上的男女之事，方才压在慕容瑾身上，现在他又说这样的话来，卓思慕更是尴尬不已。
慕容瑾看着不知所措的卓思慕拧着眉：“慕慕，你不打算扶为夫起来？”
比“思慕”更亲昵的称呼，卓思慕不由得拧起眉头：“你……”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长叹一声，本就是她对不起他，该计较些什么？伸出手将慕容瑾拉起来，所幸这次慕容瑾没有耍诈。
慕容瑾揉着腰，一改方才轻挑的面色换做严肃；“慕慕，我带你去见个人。”
青儿站在门外，直到里面的动静稍微小了些，才敢叩门。屋子里应了声，她才遣了几人端着洗漱的用品进屋子。却在看到两人衣着的时候不由得拧起眉，慕容瑾早已换好了衣衫，而卓思慕还穿着昨夜的喜服，又想起方才屋子里的阵仗，委实不知主子搞些什么把戏，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慕容老爷尚在厅中等着小姐敬茶。”
“敬茶？”
卓思慕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看着青儿，慕容瑾站在屏风之外摇摇头：“自然是媳妇茶。”待卓思慕换好了衣衫，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道：“一会儿我们就去寒山寺。”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外的枫桥镇，建于六朝时期的梁代天监年间，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间，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住持，改名寒山寺。寒山寺名声大噪该是源于落榜学子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如慕容瑾所言，卓思慕敬过茶之后，慕容瑾便令人备好了马车，驱车去十里之外的寒山寺。
冬季的枯枝容易被寒风折断，每每强风吹来，都听的十分清脆的声音，“噼啪”一声，不用深想，都知道这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偶尔的绵绵细雨更加阴冷，这里的天气和蜀中都差不多，每到冬季那雨连天不绝，却又不大，只是稀稀落落的不畅快。
她轻轻地挽着慕容瑾的手臂，看着光秃秃的山头，偶尔有些倔强的植物冒着寒冬开发，她就笑靥如花。
倾城一笑不过如此简单。
心中怨恨尽弃，严寒之中也能感到和煦之风。
寺门之前有一老僧正在扫着尘土，一柄扫帚带起一阵寒凉。
慕容瑾带着卓思慕从寒山寺绕过，径自往寺后的小茅屋走去。
茅屋的门紧闭着，毫无人烟的模样。只是门前的一亩菜园子长势极好，绿油油的菜叶子肆意地伸展着，清晨的露珠儿还垂在叶子边缘，稍不注意就往下落，沁入泥土之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就是这般光景。
慕容瑾浅浅一笑，领着卓思慕推门而入，喊了声“秦姑姑”，屋子里的老人掀开内堂的帘子，露出皱巴巴的脸。看到慕容瑾和卓思慕，沟壑的脸都显得阳光起来。
被唤住“秦姑姑”的老人看了一眼卓思慕，最后慢吞吞道：“瑾儿是有多久没来看姑姑了，一来就给姑姑添乱？”
慕容瑾松开牵着卓思慕的手，为秦姑姑添好茶，道：“秦姑姑当年纵横东厂，乃四大杀手之一，瑾儿怎敢怠慢了您？”
卓思慕看着这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这老人竟是杀手，半点都看不出她身上的江湖味。
秦姑姑抬起了手，慕容瑾赶紧拉过卓思慕，秦姑姑的手轻轻地搭在卓思慕的腕上，只见那秦姑姑的面色一沉，道：“臭小子！你当真是知道我时日不多，带这个女人来折腾我的？”
人说女生外向，哪知这个男子更是胳膊肘往外拐。
“秦姑姑怎么这样说？”
秦姑姑道：“我虽研制百毒解药，但偏偏这碧煞蛊毒我是没法子解！”
慕容瑾急了：“秦姑姑连雪衣天人都能解，碧煞蛊毒怎么能……”
卓思慕赶紧制止慕容瑾，幽幽道：“亦珞，不必为我费心。”
终究还是梦一场，碧煞蛊毒解不了。罢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慕容瑾不依，道：“你是我的妻，你生我生，你死我也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