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抱着棉袄回想那天的事情，想着想着，视线就模糊起来。
他看到了吧？
一定是看到了。
洛瑶苦笑，将棉袄叠好，放回包袱里，但却没把包袱放回柜子上。
她就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看着那个灰布包袱。
封懿轩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愣了下，有些错愕，但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在床边坐下，小声的问。
“你那天看到了，对不对？”洛瑶抬头，红着眼问他。
封懿轩张了下嘴，可嗓子里却像是落了千层灰尘。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饶是封懿轩迟钝，也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起身，拿起包袱放在床尾的柜子上，而后背对着洛瑶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你让我，问什么呢？”
洛瑶愣住，嘴角颤了颤，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阿瑶，你让我怎么问你？问你是不是喜欢别人吗？我怎么问呢？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我怎么问你？”
封懿轩喉咙间满是苦涩，眼尾一点一点红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上面曾经有无数小小的刀口，是他雕木雕时不小心划出来的伤口。可随着时间过去，那些伤口，都渐渐消失了。
就如同他记忆里的洛瑶，以及记忆里曾经的美好，都在一点一点消失。
他想起在家的那段时间，他见不到洛瑶，他发了疯地想念她，可他不能丢下娘和两个小孩子不管。
可他太想念洛瑶了，也太久见不到洛瑶了，以至于记忆里的洛瑶逐渐模糊，雕刻到最后，他几乎要记不起洛瑶的模样，以至于，最后全靠本能完成了雕刻。
这让他无比颓败，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娘给洛瑶做了棉衣，他才满心欢喜地带着东西来找她。
一路赶来的时候，他开心的手心里都是汗，他想，他终于有理由来找她了。
也会想，他的阿瑶看到他会不会开心，会不会高兴，会不会过来抱抱他，亲亲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他全都没等到。
他只看到了长街上，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少年少女。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就只知道落荒而逃。却又怕洛瑶直接过来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了，她喜欢别人了。
所以，他开始装傻，他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你……”洛瑶眼睛里满是水汽，刚发出一个音节，眼泪就落了下来。
“封懿轩，你傻不傻？”
听到洛瑶哽咽的声音，封懿轩笑了。
“嗯，是很傻。”
因为傻，落雪回来的那天，不敢上前，不敢提及。
因为傻，后来重逢时，听洛瑶说自己是“哥哥”时，没有勇气反驳。
“你……”
洛瑶心疼得要命，她看着少年单薄消瘦的脊背，滚热的泪止不住地落下。
这个少年，她照顾了他很久，也知道他很多事，见过他的很多面。
却忘了，少年也会自卑。
尤其是在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最是自卑。
“你怎么那么傻啊……”她知道不能怪他，可她同样委屈。
“封懿轩，你太傻了，你太傻了……”
洛瑶坐在床上，伸手捂住脸，心疼又无奈地哭了起来。
喜欢一个人，是会哭的。
而爱一个人，会疼。
这是洛瑶活了三十年才明白的道理。
封懿轩走过来，脱了鞋子在床上坐下，伸手将哭泣的洛瑶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他同样难过。
-
“我不喜欢他。”
屋内灭了灯，洛瑶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虚空哑着嗓音说道。
封懿轩躺在她身侧，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洛瑶哭了太久，嗓子疼，头痛，眼眶和脸都在疼。
“我以为你嫌弃我。”
“我没有。”封懿轩应声，侧过脸看洛瑶，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这下，换洛瑶愣住了。
黑暗中，她脸热了热，好一会儿才道：“就、就宋大伟他……他想那什么我的那件事……我、我我以为……”
洛瑶结巴地说不下去，低着头恨不能变成鸵鸟。
封懿轩却是松了口气，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有嫌弃你。”
他话音里带着一抹叹息。
他说，“我只是怪我自己，怪我自己为什么要惹你不高兴，为什么没能照顾好你。”
他不嫌弃洛瑶，哪怕洛瑶为此失身，他也不会嫌弃。他只怕洛瑶自己接受不了，只怕洛瑶自己难受，也只怕洛瑶离开他。
洛瑶哑然，借着雪光看向封懿轩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下雪那天，你是怎么回来的？”
“就那么回来的。”封懿轩没有直面回答，侧身过来，抱了抱洛瑶，闭着眼睛道：“睡吧。”
洛瑶嘴角动了下，到底是应了一声“好”。
可心里，却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洛瑶在他胸口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心里想的却是，那么大的雪，路上的雪又没人扫，会有牛车来镇子上吗？如果没有牛车，封懿轩他是怎么来的吗？
又是怎么背着东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来的呢？
洛瑶不知道，但，她很难过，很心疼。
翌日，洛瑶醒来时，封懿轩还在睡，她看了一眼窗外白到扎眼的雪光，微微仰头，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路蓝沁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跟洛明朗比，封懿轩更胜一筹。
虽然睡觉时，微微皱着眉，却依旧好看得要命。
洛瑶往上挪了挪，在封懿轩唇上亲了亲，又缩回来，在他脖子上亲了亲，这才闭着眼睛窝到少年怀里，抱着少年的腰，心满意足地睡了。
却不知，她睡去后，少年红着脸睁开了眼，眸光温柔地看她，可犹豫过去，到底没能推开她，也没能起身，只是轻轻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窗外，雪落无声，无风无雨亦无晴。
室内，火炉燃烧，棉被温暖，有暖有爱亦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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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朗来时，正是下午。
彼时，洛瑶正坐在床上看书，封懿轩则坐在桌边看书学习，他时常碰到难题，但他不问，洛瑶也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