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真的很好，哪里都好。
“你很没良心，你知道吗？”洛瑶嘴角带着笑，可这话却说得认真。
封懿轩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须臾，他轻轻开口，嗓音清润又温柔。
“怎么做才算是有良心呢？阿瑶，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样，才算对你有良心呢？”
少年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窗外雪落。
洛瑶愣住，明明少年在笑，可她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她有些笑不出，抿着唇垂下眼帘，看着水盆里自己的双脚，和少年骨感分明的双手。
这双手真好看。洛瑶暗暗地想。
“为什么要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一句接一句地问，语调缓慢，声音清浅，可落在耳中，却觉得说不出的沉重。
封懿轩愣住。
窗外，雪落无声。
屋内，寂静如斯。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也都没有在动。
半晌，洛瑶轻笑了声，晃了晃脚道：“水凉了。”
封懿轩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拿过擦脚布给洛瑶擦了脚，又抬起来帮她放在床上，拿被子盖上，这才匆匆端了洗脚水出去。
洛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头，抿着唇没吭声。
没多久，封懿轩就折返回来，见洛瑶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坐着，便走过去，在洛瑶脚边坐下，拿出药膏，给她涂抹上，又耐心地帮她按摩。
洛瑶抬眸看他，黛眉皱起。
半晌，她再度开口。
“封懿轩，我看不懂你。”
封懿轩按摩的动作顿了下。
洛瑶又道：“我真的看不懂你。”
封懿轩抬眸，疑惑又错愕地看他。
洛瑶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封懿轩依旧疑惑，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洛瑶心下忽然生出一种莫大的无奈，她有些无力地笑了下。
“封懿轩，你没良心。”
“为什么？”封懿轩脸色白了一白，眸光暗淡下去，他低下头，继续给洛瑶按摩脚，一边按摩一边问：“阿瑶，我究竟要怎么做，才算是有良心。”
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洛瑶眼眶酸涩，她看不得封懿轩难过，却也心疼自己的无奈。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嫌弃她，却又怕他说出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洛瑶想给自己保留一点儿自尊，所以她换了个问法。
封懿轩抬眸看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没有丢下你。”
洛瑶抬眸看他，心里升起一抹希冀。
“我只是……”封懿轩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道：“我只是，怕宋家来报复，只是，不放心娘和阿淼他们。”
洛瑶怔住，轻轻眨了下睫毛。
“不是嫌弃我？”
封懿轩蹙眉，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洛瑶看着他茫然困惑的神情，继续在心底的那些郁闷，那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啥时间腾空而起，散入了风雪中。
“你真是……”洛瑶笑起来，却是泪如雨下。“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如果他说了，她就不会一个人瞎想，就不会一个人痛苦。
他怎么就不说呢？
封懿轩被她忽然的眼泪吓了一跳，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他想要给洛瑶擦眼泪，可手抬到一半就想起自己刚刚还在给洛瑶按脚。
他有些无奈，颓然地垂下手。
“对不起，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洛瑶哭的厉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封懿轩实在是受不住她满脸是泪的样子，却又不好用手去碰她，半晌，只能凑过去，吻了吻她脸上的泪，低声道：“是我没说清楚，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一开口，洛瑶哭的更凶了。
“我凭什么不哭？我就要哭，我偏要哭，我这就哭给你看！”
洛瑶太需要发泄了，以至于松了口气的时候，眼泪忍不住，脾气收不住，委屈和憋闷全都散发出来，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好都摆在封懿轩面前。
反正也不会比抛弃和嫌弃这种事更糟了，不是吗？
“对不起。”
封懿轩伸手抱住她。
洛瑶趴在他肩头哭得一塌糊涂。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方晏站在廊檐下，看着东厢房亮着的灯，笑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须臾，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走了回去。
-
洛瑶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头晕脑涨，哪哪儿都疼，她恍惚地趴在封懿轩肩头，睫毛上的泪水冰凉，脸上一层又一层的泪重叠交错，在空气中逐渐紧绷。
“我要洗脸。”她哑着嗓音开口，仍旧是委屈的不行。
“好。”封懿轩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
“你等我。”
“我还要喝水，我渴了，还要，我饿了。”洛瑶泪眼模糊地看他，瞧着撒娇又任性。
封懿轩却是难得的笑了。
“好，你等我。”
洛瑶没点头，眼睛红红地看他：“你还会丢下我吗？”
“不会。”封懿轩揉了揉她的头发，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道：“不会丢下你。”
除非，你不要我了。
他在心下补充道。
可洛瑶不知道，她刚刚找回一丁点的安全感，她容不得半点儿的闪失。
更想不到，少年是怎样的心思，又有怎样的难过。
封懿轩掀开帘子出来，先是洗了手，又从炉子上倒了热水出来，怕太烫，又加了些凉水，这才端着回去。
洛瑶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追随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我不走。”封懿轩如是说。
然后拿着毛巾在热水里泡了泡，又拧去多余的水份，这才单膝跪地，仰着脸给洛瑶擦脸。
洛瑶不动，也不鱼，除了偶尔的眨眼外，全都在看他。
封懿轩心下叹了口气，细细地给她擦了脸和手，又给她盖好被子，而后端着水盆出去。
洛瑶目送着他出门，这才轻轻眨了下疲惫酸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