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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日 外 派出所门口
陈新城和李大为开着车从外面回来。
陈新城:上午还有点时间,咱们抓紧把监控看看,这种事情,拖得越久,破案的可能性越小。”
李大为:师父。
陈新城一抬头,刘小莉畏畏缩缩站在门口。和上次相比,她没化妆,一头的黄毛也没好好梳,显得很邋遢。
陈新城:停车。
李大为停下车,陈新城冲着刘小莉过去了,刘小莉一看到他就哭起来。
陈新城:出来了?刑警那边怎么说?
刘小莉:陈叔叔,他们把我和他叫过去问了问,把我和他都拘了五天就放出来了,说我是卖淫。我明明是被强奸,为什么说我是卖淫啊?
陈新城:别哭。这样吧,你先回去,详细情况我给刑警队打个电话问问。
刘小莉:陈叔叔我真没撒谎,我真是被他强奸的。我被他强奸了,还被说成卖淫,我冤枉啊。
陈新城: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我以后会找你的。哎,回家以后好好找个工作挣钱养自己,别去娱乐场所胡乱交往人了,接受这次的教训。
刘小莉:我记住了陈叔叔。陈叔叔您一定要帮我啊。我被拘了五天,家里都知道了,我那个后妈嫌我给家里丢人,都不让我进家了。
陈新城:那可不行。她要不让你进门,你再给我打电话。赶快回去吧。
刘小莉走了。
李大为:我说怎么样?还是卖淫。
陈新城:走,咱们去刑警队看看。
18-3日 内 罗队长办公室-刑警队监控室
罗队长把陈新城和李大为让进来。
罗队长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打着哈哈:看样子老陈是对我们的工作不信任啊。
陈新城客气地笑着:不是那意思,是这丫头可怜。我打电话给她所在的辖区派出所了解过她的情况:这孩子身世不幸,母亲早死,父亲又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生了个弟弟,根本不管她,父亲也不争气,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拿她撒酒疯。这孩子缺少家教是真的,可卖淫的事,她们社区说从来没有过。
罗队长:你看,老陈的工作做得比我们还细。不过,不管她以前卖没卖过,这回她是真卖了。
陈新城:怎么这么说?
罗队长:咱们去看下监控就知道了。
3人到监控室里。
罗队长:你看这是在酒吧里,她和这个叫岳威的勾肩搭背,聊得多亲热。你看,这是酒吧中,她主动上的车。她说喝醉了,可你看这走得挺稳,正派女孩那个点儿不该上陌生男人的车啊。岳威家门口没监控,可路口有。你看这是路口的监控,这是岳威开的车,看见了吗?她在副座上,头靠在岳威的肩膀上。
陈新城仔细看着:也许她真的醉倒了。
罗队长:也许。可就凭这些,怎么也不能说是岳威强迫她去的。另外,更重要的,她说强奸,身上没伤,还收了人家二百块钱。您说这事怎么认定?
陈新城看着录象没说话。
罗队长:这女孩的情况,我们也了解过。她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也没有正当职业,成天在社会上混,和好几个男的有过关系,以前也有过给男人要钱的记录。
陈新城:她在我们那儿的时候,一口一个岳威变态,到底怎么变态,她在这儿说了吗?
罗队长一边叫人去拿文件一边说:我分别派几个女警察问了好几遍,每次说得都不一样。叫我看,十有八九是她编的。
陈新城看着不说话。
罗队长:说强奸,我们没证据,说卖淫,却是有证据的。所以我们只能当卖淫嫖娼处理了。
陈新城:好吧。罗队长,那个岳威的历史你们没调查调查?他对刘小莉说进了他家的女孩没人逃出去过,是什么意思啊?
警员把文件递给罗队长,罗队长一边把文件递给陈新城一边说:查了。这个人就是靠开黑车为生,一个单身男人,有时候会带女孩到他家过夜。至于所谓没人逃出来过,应该是他吹牛。
陈新城看了下文件:他们的口供,您能给我一份吗?
罗队长:这案子我们刚结,还没来得及归案。你还是不信?
陈新城:哪里?我就是可怜这女孩。那,我在这儿看看吧。
罗队长:好吧。
陈新城:大为,抓紧时间,我们看看。你脑子好,尽可能把看到的东西记住。
李大为:师父……
陈新城严厉地:抓紧时间看。
18-4日 外 刑警队外门口
李大为、陈新城二人走出来。
李大为:师父,您真不相信她是卖淫?
陈新城:我不信。
李大为:为什么?您看她那样。
陈新城:大为,警察不是相面的,更不能以成见看人。你为什么相信她是卖淫?因为她的打扮,她的做派。可不自爱的女孩未必会卖淫。我们还是和她谈谈再说吧。对了,这事先保密。强奸案属于刑警队的案子,他们那边已经有结论了,我们不当案件处理,就当我们自己的兴趣吧。你有兴趣吗?
李大为:有。师父,太有了。我要跟着师父学如何当警察。
陈新城笑了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来一趟。
18-5日 内 派出所询问室
陈新城和李大为正和刘小莉谈话。
陈新城和颜悦色:我看了你在刑警队的口供,每次说得都不一样。刘小莉,你为什么在警察面前撒谎呢?
刘小莉哭了:陈叔叔,到了那边,他们一次次地问我,明摆着对我不信任。我就想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好让他们重视起来。可越说,越圆不上,就这样……
陈新城:你在口供中表述了岳威的变态行为,确实是够变态的。可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伤?
刘小莉:陈叔叔,我进去不久,就发现他是个变态。我以前交过一个男的就是变态,我知道碰上这种人,我是跑不掉的,不如顺着他,满足了他再跑。我就哄着他,努力配合他。他绑我的手,我说我配合,让他绑得松一点,而且我一直没挣扎,所以我身上没留下伤。可他真是个变态呀。他一直折磨了我三四个小时,又说到他那儿的女孩没人能跑得了,我才怕了。
陈新城:他把这种话都告诉了你,如果是真的,那他肯定不会放你走的。可他为什么放你走了?
刘小莉:他没放我走。完了事儿,他叫我去洗个澡,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就磨蹭着没去洗。就拖到点了。
陈新城:拖到什么点?
刘小莉:我经常一个人在外面玩,怕遇上坏人,所以在家里的另一部手机上设了一个定时自动拨号功能,拨到我手机上。如果我夜里两点半还不回家,我的手机就会接到那个电话。我磨蹭到两点半,果然手机响了,我骗他说是和我一起住的小姐妹打来的,说我和小姐妹约好了,如果我到点不回家,她就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她就会报警。他就让我接了。我对电话说我在刚才酒吧里认识的大哥家里呢,一会儿就回去。他信了,犹豫一阵,就放我走了,临走的时候塞给了我二百块钱。我要不收,怕他不让我走,所以就收下了。
陈新城:和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撒谎吧?
刘小莉:陈叔叔,要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陈新城:好吧。刘小莉,现在的证据对你不利。凭这些证据,很难证明是强奸。但你要相信法律,相信警察,我们不会放弃调查。只要有强奸真的发生,我们一定会把罪犯绳之以法的。现在你回去吧,今天到这儿来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
刘小莉站起来,泪汪汪地:陈叔叔,你们会抓他吧?他真的很可怕哦。
陈新城:只要他做过你说的事情,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抓住她。
刘小莉:那,我回去等着了。
陈新城:记着,不要让别人,特别是他,知道你到这儿来过,以后也别再和他打交道了。
刘小莉:我知道了。谢谢你了陈叔叔。我走了陈叔叔。
陈新城突然地:你等一下。
刘小莉抬起头来,信赖地看着他。
陈新城:刘小莉,你知道不知道你很不自爱?
刘小莉:什么?
陈新城:你若是我的女儿,我非好好管教你不可。你这么年轻,不好好读书,也不好好找个工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没有了母亲,父亲又不疼你,你再不自爱,这世上还会有谁爱惜你呀?
刘小莉突然抬头:我,我自己呀。
陈新城:什么?
刘小莉:所以我才设置了我另外一部手机呀。
陈新城愣了愣:是,你很聪明,很机智。但有时候,这个世界的恶走出你的能力和你的想象,还是不要玩火的好。听我的话,回去以后找个正经工作,好好工作,让你早走的妈妈放心。
刘小莉低下头,半天:叔叔,这些话,自从妈妈走了以后,还没人对我说过。谢谢叔叔,我走了。
18-6日 外 派出所门口
陈新城和李大为站在那里,目前她远去。
李大为小声地:看不出来,这女孩真是挺聪明的。
陈新城:也许是她自己把自己救了。
李大为:师父,她说的要是真的,没准我们遇上的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呢。
陈新城严肃地:“别胡说,什么证据也没有。
李大为奇怪地:师父,她说的话,咱俩都一块听的,为什么您就相信了她呢?
陈新城:她说的,和岳威说的都合理,但有几个地方我想不明白,岳威是一个开黑车的,他能挣多少钱,还经常去泡酒吧?他住在咱们辖区里,可他去的机车酒吧在城那一头呢,他有必要跨过一个城市去泡吧吗?再说了,刘小莉十点半去了岳威家,三点出来的。如果是一般卖淫,卖完了,拿到钱就该走;要是两人你情我愿,到那时候了,就该在他家睡下,为什么三点出来了?还有,要真是卖淫,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李大为钦佩地:师父,当初我见您的时候,您捧着一杯养生茶,我心说这是什么警察啊?没想到您这么厉害。
陈新城笑了:别来拍我马屁。你那时候看不起我,当我看不出来?大为,这案子,要么是这女孩撒谎成性,已经撒到一个老警察都看不出来了;要么我们碰上的是个不一般的罪犯。咱们抓紧调查一下这两个人。
18-7日 内 社区办公室
一位社区大妈坐在陈新城和李大为对面。
大妈:唉,这小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时候是她妈手心里的一块宝,长得也漂亮,她妈也愿意打扮她,每次出门就和个公主似的。可她妈一死,她爸又给她找了后妈,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李大为:怎么,她继母虐待她吗?
大妈:说虐待,咱们也没啥证据,谁也没见她后妈动过手。可搁不住在她爸那儿上眼药啊。她爸脾气暴,打起她来,那真叫往死里打,而她后妈,抱着自己生的那个还在一边说风凉话。咱们社区也上门劝过几次,可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后来,这孩子就不学好了。
陈新城:她干过违法的事没?
大妈:那倒没有。她就是在外面交男朋友,纹身,抽烟,和一帮半大小子在街上晃来晃去。我就知道,她这样不会有好果子,怎么,她出什么事了?
陈新城笑着:没有。我们是调查另外一个案子,涉及到她,顺便问问情况。庄老师,她那么年轻,咱们社区不能看着她走上邪路,你们帮她介绍个工作,你们都认识她过世的妈,就权当替她妈疼她一回呗。
大妈:听听,这警察同志说的,多暖心。好嘞,就冲着您这些话,我们社区帮帮她。
18-8日 内 陈新城车内
李大为开着车,陈新城坐在副座上,李大为在饶舌,陈新城很沉默。
李大为:要真是进了他那间屋的女孩就没出来过,他那间屋就是第一犯罪现场啊。师父那里我记得挺干净的,干净得都变态。您别说,我想起来了,变态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可能特别爱干净和整洁。
陈新城不说话。
李大为看他一眼:师父您怎么啦?
陈新城:没怎么。没亲妈的孩子也可怜,没亲爸的孩子也可怜。
李大为:您又想起佳佳来了?可佳佳现在好了呀,她有您疼她。
陈新城苦笑:我太笨了,不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李大为:有什么事吗?
陈新城:也没有。就是这孩子的情绪老不稳定,狗一阵猫一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大为:青春期。师父她是不是该找男朋友了。
陈新城:不像。唉,先不想了,忙咱的吧。
18-9日 内 岳威社区居委会
陈新城、李大为下了陈新城车走进居委会。一个五十来岁的居委会大妈出来迎他们。
3人站在居委会门口说话。
宋主任:咱们这儿住的人杂,南来的北往的都有。这姓岳的在咱们这儿住的算是长的,有四五年了。这个人,咱们对他了解得很少,只知道他有一辆车就靠那辆车为生。为人挺和气的,也没和左邻右舍的发生过啥矛盾。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不和啥人交往。
陈新城:听说过他带女孩回家吗?
宋主任:他一个单身汉,带个女孩回家也正常是吧?有一回他一个邻居说看到晚上他带过一个女孩回家,不过他的话也不能全听,他和这姓岳的因为停车的事吵了几句,到后来还是姓岳的主动认错,双方没事了。他是报复也说不定。
陈新城:那人叫什么。
宋主任:董磊。
18-10日 内 派出所办公区/东北林场派出所
陈新城从网络监控室出来,拿着一摞资料,刚做回自己位置,李大为把手机递给他。
李大为:林场派出所的赵警官。
陈新城:我是十八里河派出所的陈新城,您接着说。
电话里:他在我们这儿当辅警的时候我还没当警察呢。不过接到你们的电话以后我们找老同志了解了一下,他在我们这儿表现还可以,工作能力挺强的。他后来辞职的时候老同志们都还觉得挺可惜的,觉得失去了一个能干的助手。另外我们也了解了一下,他家里父母都没了,只有一个哥哥,哥俩来往也不多。他辞职以后就走了,听邻居说他回来过一两次,时间都不记得了。
陈新城在沉思。
18-11日 内 汽修厂
一个居民董磊与陈新城和李大为交谈。
陈新城:听说你和你的邻居岳威因为停车的事发生过争吵,还是他主动认的错事情才平息的?
董磊:哎哟,哪里是他主动认的错?警察同志,那个人好吓人哦。
陈新城:怎么?
董磊:他那车,回家的时候不停在他家门口,经常就把我家的车位占了。有一天把我家的车堵到里边出不来了,我就去敲他的门,叫他挪挪车。也怪我,想起来他好几回堵我的车,说话难听了点儿,您是没见他那眼神啊。什么叫眼神能杀人啊?他那眼神就是,吓得我当时就不敢再说话,乖乖地走了。可过了两天,他主动找到我,还提了一串香蕉,来给我认错,从那以后再也没堵过我的车。可我也知道这个人惹不起,打那以后见了他都躲着。
陈新城:董先生,今天我们找你了解情况的事,就不要往外说了。
董磊:我哪敢,岳威那劲儿,要知道我跟警察聊过天,怕是我小命不保了。
陈新城:那倒不至于。
陈新城与他握手话别。
18-12日 外 汽修厂外
陈新城、李大为走到自己车前,陈新城到了车前,并没有马上来开车门,站在那里沉思,李大为也站在他身旁。
李大为:师父,这听上去,越来越像一个变态杀人狂?
陈新城没接李大为的话。
陈新城:走,咱们去刑警队坐坐。
李大为:干什么去啊师父?咱们好不容易碰上个大案,他们刑警放弃了的,被咱发现了,咱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啊?
陈新城:别多想。破大案要案是刑警队的事,他们的技术条件比咱们完备,对破案更有利。走吧。
李大为不服气地瘪着嘴,到底还是上车了。
18-13日 内 罗队长办公室
陈新城和李大为坐在罗队长面前,罗队长很认真地听着他们说。
陈新城: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不好惹、十来年几乎不回家,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可凑到一起,总让我觉得哪儿有点熟悉的味道。罗队,如果那个二百块不是刘小莉要的,而是他强塞的,再联想到他当过辅警,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这说明他这个人有强烈的反侦察能力,知道能用什么办法逃过法律的制裁。
罗队:您怀疑这背后有个大案吗?
陈新城:我说不好。我就是觉得哪儿不对。自从我听说他当过辅警以后这种感觉就浮出来了。他当过辅警,见了警察,应该先把这段经历说出来,和警察套套近乎,可他见了我们一个字也没提。
罗队沉思着:他在我们这儿也没提。可是,如果有大案的话,那应该有别的发现。比如尸体,比如失踪人口。可我们都没发现。
陈新城: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这种事,想得多总比想得少强,是吧?
罗队:好吧,我们再把这个案子好好地查一查。谢谢你啊老陈。
陈新城:哪里?罗队,他住的那个地方,几乎没有监控。咱们能不能在他进出的道路上按一个监控?你们案子多,把监控接到我们那儿,我们随时监控着他。
18-14日 内 派出所办公区
陈新城正和李大为在电脑上看监控视频。
视频里是岳威活动的镜头:开车过去、开车回来、从洗脚房出来、把车停在酒吧门口……
李大为:你看,他生活得还挺规律,就是每天跑黑车,偶尔去洗脚房,或者去泡酒吧。他是个单身,到这些地方找刺激也正常哈。
陈新城:你说,他要是跑车,注册一个账号,跑正规的网约车多好,为什么要跑黑车?
李大为:是不是不想让平台提成?
陈新城:也可能。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注册为网约车,他的行踪平台就能掌握。
陈新城手机响。
陈新城看看来电显示,赶快接起电话:佳佳,有事吗?
电话里说着,陈新城脸变了:佳佳,为什么呀?佳佳你别走,你等着爸,爸这就回去。
陈新城挂了电话,慌慌张张站起来:大为,我有事,得马上回趟家,你和所里说一声。
李大为:佳佳出什么事了吗?
陈新城:回来再说,我先回去一趟。
陈新城一边说一边慌着跑了。
18-15日 内 陈新城家
陈新城开门进来,一进门就叫着佳佳的名字,声音都变了。佳佳的行李箱放在客厅里,人却不在,画板还支在那儿。
陈新城:佳佳,佳佳,你在吗?
佳佳从里屋出来:爸。
陈新城:佳佳,跟爸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要搬出去?爸哪儿做得不好吗?
佳佳:不是。我就是想出去单住。玲姐说我可以住在她那里。
陈新城:佳佳,别折磨爸行吗?爸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有个家。不是你跟爸住,是你陪爸住,你真忍心把爸丢下一个人走吗?佳佳爸老了,爸想有个家呀。
佳佳不说话了。
18-16日 内 警车内
李大为开着车,陈新城情绪低落地坐在副驾。
李大为:佳佳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新城:没有,或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唉,我拿她真没办法了。
李大为:您别这么想,你们好多年没在一起生活了,她也许只是一时不适应,闹闹情绪。
陈新城心情稍微缓解:是吗?
李大为:肯定是,时间长了慢慢就适应了
陈新城没吭声。
李大为:师父,要不然,我去和夏洁商量一下,让她再和夏洁一块住几天?佳佳上次在我们那儿住得挺高兴的。
陈新城:……去你们那儿住几天?那也解决不了不适应的问题
李大为:不是这意思师父,佳佳跟我们好沟通,也许住着住着,我们就知道她为啥想搬出去了,那你不也就能对症下药了么?
正在这时,陈新城身上别的对讲机响了:陈哥,陈哥,健康路118号有人割腕自杀,你们快去看看。
陈新城一下提起精神:收到收到。
陈新城拉响警笛,掉头。
18-16A日 外/内 某平房外/内
城中村的某平房外,一名四五十岁、衣着有些邋遢的大叔正在焦急拍门:老马,老马,你听得到么?快开门,快开门……
陈新城和李大为停下车,大步跑过来。
大叔:警察同志,你们快想办法把门打开吧……我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陈新城示意大叔让开,准备撞门。
李大为:师父,我来。
李大为几脚把门踹开了,里面一股煤气味扑面而来。
李大为只扇了一下,便冲了进去,大叔也想冲进去,被陈新城拦住。
陈新城:有煤气,危险,你别进了。
平房内没什么家具,房中间放了一个煤气罐和煤气灶。
五十多岁、衣着更加邋遢的老马光脚侧躺在地上,身边放了几个空酒瓶子,一把菜刀,还有一个廉价的手机。
李大为屏住呼吸,迅速关了煤气阀门,迅速看了一眼老马的手腕,发现虽然割破了一点,但没怎么出血。
李大为试图把老马拉起来,陈新城大步上来帮忙。
正在这时,老马从醉酒中醒过来,挣扎着,带着哭腔:你们是谁,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反正也没人在乎,让我去死吧……
陈新城:我们是八里河派出所的民警……你朋友报警,让我们来救你。
老马仍旧挣扎:不用救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没人关心我的死活……
陈新城:怎么没人关心?我们不是人吗?一听说你想不开,我们把什么事儿都放下了,专程跑来救你,这还不是关心你嘛?
老马哼哼唧唧地哭起来:你们关心有什么用……你们别拖我,别拖我,拖得我难受……
李大为看了老马一眼:你还知道难受?割腕不难受啊?闻煤气不难受啊?我们得把你拖出去,才能救你啊。
两人说着,已经将老马拖到了门口,门口焦急的大叔赶快搀扶起老马。
陈新城:救护车马上就到。你站得住吗?
老马醉里醉气地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子,试图挣开众人,往里冲:我的袜子呢,我得去找个袜子……
李大为拉着他:里面有煤气,不能进去……
陈新城看见门外放着一双鞋,把鞋拿到老马面前:来来,穿鞋。
老马:这不是我的鞋,我不穿……
大叔:这咋不是你的啊,这还是玉琴给你买的呢……
老马带着哭腔:我不穿,我不穿……
大叔跟陈新城解释道:俩人搭伙儿过了好几年了,结果前两天玉琴突然不辞而别了。加上这两年小工不好找活干…他这心里过不去呢……
李大为:多大点事儿啊,男子汉大丈夫,想开点……
老马哭了起来。
陈新城回到房间内,拿了一双鞋。
李大为要把老马扶住,老马使劲儿往地上出溜。
大叔也过来帮忙:老马,人家警察都弄不动你啦。这玉琴她不要你,你这折腾人家警察,你找个比她更好的才对啊。何必在这儿寻死觅活的,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你啊?
陈新城把鞋放在老马面前:这个可以穿吧?
老马嗯了一声,把脚往鞋里放,却放不进去,陈新城只好蹲下来,帮老马把脚塞进鞋里。
李大为看着这一幕:师父,你扶着他,我来吧。
陈新城:不用,你扶好他。
正在这时,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18-16B日 外/内 路边/警车内
李大为和陈新城目送救护车离去。
陈新城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
李大为忍不住捂嘴偷乐。
陈新城:你笑什么?
李大为看了一眼陈新城,努力忍住笑:我没笑,师傅,我什么也没笑。
李大为说完,却笑得更厉害了。
陈新城:还说没笑,看你都笑成什么样了?快说,到底在笑啥?
李大为努力忍住:真没啥,师傅,我不笑了、不笑了。
陈新城瞪着李大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你、你是不是觉着我跟他们长得很像?
李大为忍住不笑,一脸严肃:没有、没有,师傅,我可没这么想。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李大为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陈新城:你没说?你全写在脸上了…
李大为赶快解释:不是不是,师傅,我是笑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想不开,寻死觅活的……
陈新城:真想不开,就不会告诉朋友了。
李大为:也是,我看他割腕都没割到血管。就是想引起关注。
陈新城:外来务工人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确实不容易。
李大为:师父,你才不容易呢,他脚那么脏,你还给他穿鞋。
陈新城:他需要关怀,咱们就给他关怀。走吧。
陈新城朝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李大为在门口停了一下看手机,然后跟上。
李大为:师父,佳佳的事儿?
陈新城:你让我再想想。
2人上车,车开走。
警车内
李大为:别想了师父,我们那人多、热闹,而且我们几个跟她年龄也没差多少,她跟我们在一起肯定开心。只要她开心了,还有啥事儿解决不了?你就信我吧。
陈新城还是略带犹疑:那……你等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去。
李大为:她愿意。刚刚路上我就发信息问过她了,现在就等您点头。
陈新城有点意外,又有点不爽:你小子……怎么我女儿跟你比跟我都亲……愿意跟你待着,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李大为恭敬、略带讨好地为陈新城打开车门:您放心,等她开心了,能理解您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她送回去。
18-17夜 内 合租公寓
李大为领着背着画板的佳佳进来。
李大为:夏洁,夏洁。
夏洁从自己房间出来:佳佳,欢迎。我把大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这回呀,你愿意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杨树和赵继伟也各自从房间里出来对佳佳表示着欢迎。
赵继伟:五个人了。这回哪,哪怕有个人值夜班,咱们打斗地主也够了。
李大为指着赵继伟:你就是地主,就该斗你。
佳佳:他为什么是地主。
杨树:他帮我们买东西,建了一个二维码支付,每次收5到10块的跑腿费。
佳佳也乐了:那真是个地主。
李大为:佳佳,哪天咱们斗赵继伟这个地主。
佳佳笑起来,羡慕地:我要有你们这样几个好朋友多好啊。
夏洁搂住她:你现在不就有我们几个朋友吗?赶快进屋吧。
李大为、杨树、赵继伟也要跟着进去。
夏洁拦在门口:女生宿舍,非请莫入。
赵继伟:那我值班去了。
说完走了。
杨树:我去夜跑。
李大为;好,好,好,我也回我屋歇会。
18-18夜 内 合租公寓李大为房间
李大为正躺在床上和母亲视频:妈您发扬一下母爱不行吗?明天我回家,您包饺子给我吃。
(OS)母亲:不行不行,我工程上忙着呢,哪有空侍候你?
李大为:好我的妈吔,您比我还忙呢。妈您多大岁数了知道吗?咱有必要这么大岁数还往钱眼里钻吗?
(OS)母亲在那头笑了:这世上就你敢这么说你妈。
(OS)夏洁在客厅喊话:李大为,来一下。
李大为赶快地:妈,我还有事。
李大为坐起来:什么事?
夏洁敲敲门,推开站在门口没进去:佳佳要支画架,你来参谋支哪里?
佳佳也把头伸进门口。
李大为站起身来:哪都行,让佳佳自己选,要不从我这屋开始看,我这屋就是狗窝,乱,不像你跟夏洁姐姐屋,你们那边是闺房。
李大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参观。
佳佳笑着:好。
佳佳好奇地伸进头来,刚想说话,脸色突然变了。
李大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坏事了,李大为床头上,挂着一幅油画。
李大为不知所措地:佳佳,你听我解释,这幅画,我挺喜欢,就叫师父专门买了送我。
夏洁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幅画,明白了,也想加入解释:佳佳……
佳佳甩开她:果然,那些买画的顾客,全是你们所的人,是不是?
李大为:佳佳你想到哪里去了?
佳佳:骗我!又骗我!这幅画,是我卖出的第一幅画,买主原来是我爸。怪不得那时候那么多人买我画,现在又没人买了,原来你们是骗我的。
李大为:佳佳,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嘛。开始几幅,确实是我和师父买的。开一家新店,总要有人开开张嘛,我们就是想帮你开开张。师父买了你这幅画,觉得挺好,不舍得送别人,就送我了。佳佳你看你画得多好,夏洁给我要了几次我都没给她。是不是夏洁?
夏洁:李大为,你可真够笨的。佳佳,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啊。就算他们骗了你,也是好意。
佳佳不说话了,回头就走。
夏洁:佳佳你上哪?
佳佳:我心里闷,出去走走。
夏洁:佳佳我陪你。
佳佳:不要你陪,我自己出去。
夏洁没好歹地一把拉住她:不行,佳佳,要么你不在我这儿住,你既然住在我这儿,我就得为你的安全负责。走,我陪你,咱们一块出去走走。
她白了李大为一眼,陪佳佳出去了。
18-19夜 外 合租公寓附近操场
夏洁和佳佳围绕着街心花园漫步,杨树跑圈偶尔会撞到她俩,边跑边打招呼。
夏洁并没有主动找话说,俩人静默了一会儿,倒是佳佳先开口。
佳佳:夏洁姐,我……我也许根本没有绘画的才能,我这辈子也当不了画家。
夏洁搂了搂她:佳佳,我不懂绘画,我甚至觉得你碰到的问题,也不是简单的绘画问题,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说说我自己,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帮助。我小时候,还想过当天文学家呢。
佳佳:啊?那为什么后来不想当了?
夏洁:我数学不好,一看到什么方程、公式就头疼,怎么学天文学。
佳佳:我也是。
夏洁:我童年、少年、青春,都跟许多孩子的经历不太一样。小的时候,我妈对我是过度保护,我大点了,我妈又过度依赖我,再后来她就是想按照她的想法,把我抓在手里。我一直特别抗拒,赶紧考了警校,我想独立,想做一个好警察,像我爸一样,这样也许我妈就可以松松手。可事实上,我俩的关系至今也没有真正改观。后来到所里,又发生一些事,总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就在想,命运对我不公平。我有时候觉得啊,一个人真正长大,是从接受自己平凡开始的。中国14亿人,全世界七八十亿人,有多少人能成名,成家?绝大多数人不是芸芸众生,不也好好地活着吗?我不懂画,没办法判断你能不能成为一个画家,可就算你不能,就这么平凡地活着,把画画当成自己的爱好不也很好吗?
佳佳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恳求地:夏洁姐,我能在您这儿多住些日子吗?我不想和我爸住在一起。
夏洁:为什么?你不知道你能回来你爸有多高兴呢。
佳佳:可是他总在我面前陪着小心,生怕惹我不高兴。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总想做点什么叫他伤心。我怕伤害我爸。夏洁姐,让我在你们这儿住些日子吧。
夏洁:行,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等我妈从大理回来,我就得回家住,那间屋就归你了。可是佳佳,两个互相关心和爱护的人,为什么要彼此伤害呢?你这样会叫你爸伤心的。
佳佳:也许。可是我现在就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夏洁叹息一声:好吧。
18-20日 内 派出所食堂
李大为、夏洁正和陈新城坐在一张桌上吃早餐。
陈新城:她还说什么了?
夏洁:您放心吧陈老师,佳佳她就是不想伤害您。她好多年没在您身边生活,刚到一起,你们俩可能都需要一个调适期。您让她在我那儿住一段再回去。
陈新城感激地:夏洁,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她在你那儿,给你添麻烦。
夏洁:您在说什么呀?我平常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正好有个伴。佳佳没事就在那儿画画,一点也不添乱的。
陈新城:夏洁,佳佳她还对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