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翠文点了点头说,你们俩继续说,不要隐瞒。
杀猪匠柳麻子的复述继续下去。
在当时,从老客身上掏摸出来这东西,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都有些兴奋,他们知道,这里面就可能是老林子里面人说的“金砂”。棒槌客久混老林子深山,自然知道,跟棒槌客、相提并论的另外两个门类,一个是木帮,一个是“淘金客”。他知道,这个“死倒”有可能就是这“淘金客”里面出来的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就都搁在这个小袋子里面。棒槌客老褚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赶紧的,把这小子弄进屋子里上,屋子里烧了“地龙”这家伙一时半会死不了,慢慢地拷问,这是水磨石的功夫,不能松劲儿。”看到棒槌客老褚此时的表情也听到他这一番话,杀猪匠柳麻子并未多问,他比棒槌客老褚的市景江湖走得还深,自然知道,这“死倒”身上藏着的秘密,其实就是钱。
二人找伙计要了房门的铜钥匙,直接把这个人就搀扶到了屋子里,搁在了炕上,对伙计说,这是他们一起的兄弟伙,也就是“哥们”的意思。店伙计才不管那个,你们只要给钱,就是说老母猪是一起的,进屋上炕都不是问题,何况,看情形,这“死倒”确实是酒喝多了,刚出去的那个家伙。
白翠文能够知道当时杀猪匠柳麻子对自己说了谎,也是因为事先已经找到了酒馆的店伙计小二,了解了一下当时大概的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没有白翠文之前预料到的那样复杂。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也没有过多地说谎。他们说出来的,基本都是实情。原来,这之后,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真的是在炕上躺着的醉鬼的身上摸出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像是什么宝贝,这两个人顿时心生歹意,试图动用手段,把这“死倒”真的变成了“死倒”,一杀了之。好在还没动手的时候,他们俩发现,那袋子里面并没有啥特殊物品,也不是什么大众习惯认定出来的宝贝,仔细一看,结果才发现,这“死倒”的人身上除了一把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绳子上拴着的一种骨头雕刻的野兽头像外,剩下,别的是啥都是没有值得留下来,有任何价值的东西的杂物。一下子,这两个人都不怎么会玩了,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出气。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呀,麻子哥,莫非我们俩都走眼了,看错了?不会的,可是要是没看错,那怎么没结果,身上都摸了,除非藏到裤裆里,实在不行,就扒光了搜查,肯定会有,指不定藏在哪里了,要我说,这小子身上不能没货呀!”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反复琢磨了一流十三招,还是看不明白。还是杀猪匠柳麻子有歪主意,他找了一块野兽的皮,蒙在头上,开始在屋子里面转悠,一副跳大神的模样,这是他在屯子里面杀猪,看见当地的萨满做的法式。只不过,他的声音比较小,都是围绕着这“死倒”做的一系列动作,动作都是似是而非的样子,不过,那气势倒是真的有点吊诡灵异的架势,一下子让棒槌客老褚都看得后脊梁沟子发凉。他真的以为杀猪匠柳麻子是什么邪物或者是山林中的精怪附体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杀猪匠柳麻子的絮絮叨叨的念叨声中,这“死倒”竟然不知道啥原因,苏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瞬间,马上说出来一句话“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不该偷了你的神物,我马上交出来,不要让我去见白仙呀,不要让我去见白仙呀!”接下来的一阵阵的哀嚎,让棒槌客老褚和杀猪匠柳麻子一下子都愣住的。这小子莫非是犯了魔怔了不成。怎么看见杀猪匠柳麻子嘴里一哼唱起跳神的靠山调,他自己就显露了原型呢。
“灵了,这小子醒了,麻子哥!”棒槌客老褚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懵登,不过,他的心里是开心的,手里全是汗。他可不是关心这个人的死活,他要的是这个人身上藏着的宝贝。在老褚看来,常年在山林里面的老客无非是三种,一种是棒槌客,一种是木帮,还有一种就是猎人。当然,这都是指的是人数族群比较多的人,还有一种,是传说中的人,那就是憋宝的。
“死倒”人是醒了,缓了半天才算稳住了神。不过,不管眼前这两人是大仙还是凶徒,自己的命运此刻也都攥在了人家手里,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终于挺不住了,说出来自己的诡异经历。原来,这小子真的是淘金客,不过,这次进山,不知道为啥,邪性透了,啥都没搞到,兴许是因为自己进山之前,到金沙子沟,没受得住规矩,跟做饭的田寡妇扯吧了一回子,结果,沟里蹲了好几个月,啥都没有弄到。到了上秋,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滚出来了,等于是被沟里的淘金客集体赶出来的。他一个人胡乱走,也不按照指南针罗盘的指示,也不看进山的老客们一代一代人留下的那些标识,就是打算啥时候走不动了,就也没啥牵挂了。这样的人其实是没啥指望了地胡走,有的以往的这样人,走迷路了,饿死了,被老林子里的大型野兽吃了,都没个囫囵个儿身子。他走到第几天头上,也没有记得住,猎人带的干粮也吃没了,猎人留下的地窖因为不是按照指示路线走的,更是找不到了。他突然眼睛一黑,人整个就从悬崖上坠落下去了。不过,也许是天不亡人,因为他身上的破旧衣服碍事,相继勾在一些烂树枝上面,人是折了几个跟头下去的,一层一层地掉下去,到了一处山崖的下面。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人就吓傻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难道是已经死了下了阴曹地府吗?好像又不是,他这浑身清楚的疼痛感正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死了怎么还会感到疼?然而眼前的情景也确实不像一个正常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幽深的房子里。
不过,他苏醒后过了很久才发现,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房子,而是一处山体的内部。这山体的内部,不是山洞,看上去有点像是人工开凿的一处巨大的空间。他定了定心神,挣扎着起身,试图从这里面逃离出去,却发现,真的是无路可逃,前后都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上面很高的位置射下来一点光亮。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坐在那里面等死。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他饥饿得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一个东西出现了,那东西不像人也不像鬼更不像山里的山精野兽,更神奇的是,那东西竟然能够看懂他的手势,甚至能够听懂他说的话。
那个东西说,他来到了“落仙”的地界,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能到达此处之人皆是机缘所至,所以他可以提出来一个条件,满足他一个愿望。这个人说,想要一笔钱,出去过好日子。那个东西就摇了摇头,说,人这个东西,真的很古怪,都是想要那些没有用的东西,然后就走了。不过,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古怪的雕像,说带着这个就能进入老林子里的禁地,那里面有的是金银财宝。后来那个人就真的拿着古怪的雕像,一路按照指引,到了禁地之中,看见了“落仙”宝藏的守护者,那是一个神秘的氏族,根本不是老林子山海关外常见的满族、鄂伦春族、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民族。这个氏族的人就好像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多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那个禁地的所在之处,是一个天然的冰川,他们进入冰封之门,门后则是一个古怪的湖泊。守护的氏族都姓景,一个不常见的姓氏。
说完这些,这个人在万般无奈之下,交出来那个指引图,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见财起意,就把这个人杀了埋了起来。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看见了这一幕,看见的人正是之前说到的那个日本浪人,也是黑龙会的人,他带着人把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手上的东西抢了。并且逼迫着他俩跟他们进山,进老林子。这倆人知道去了就没啥好果子吃,就推荐了金巴屯子的炮手跟着他们进山,并且骗了对方一笔钱。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小酒馆,其实是想取走他们俩当初掩埋藏在这个地方的几件东西,打算换点钱,跑到关里去。
“他们俩怎么办,要不做掉?”刁老七看着白翠文,有点阴沉的脸,阴阴地吐出了这样的一句。
刁老七的这样一句话一说,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的脸色都变了,马上渗出了汗珠。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人,发现自己陷入了僵局。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俩不由自主地喊叫出:“几位爷,有话好说,不要下绝户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呀,再说,你们要是想找到‘落仙宝藏’也得我们俩带路不成,上次那位爷自己带着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那肯定是走迷路了,我们俩才是真正的向导,这一带的山里,老林子里,我们最熟悉了,就是不熟悉,我们也知道谁能够找得到,饶命呀,千万要饶命,我们俩家里还有老娘没人奉养,你们看在我们老娘的份上,留小的俩一条狗命吧。”
白翠文看着眼前的这两位,哭天抹泪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这两个人,说话都和自己没啥关系一样。这也是白翠文这些年养成的固定的习惯。不过,这习惯对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来说,就是一种致命的压抑,让他们两个人都有点透不过气窒息的感觉了。
“先留着吧,他们的话都是豆腐渣掺屁,有多少真的还不好说,不要忘了,那个浪人是怎么掉到他们的坑里的!”
杀猪匠柳麻子和棒槌客老褚这才说出了自己和日本人打交道的过程。包括他们俩是怎样说服日本人去找金巴屯的向导,并且收了多少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