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有恒痊愈是在九日后,聂门的草药日日灌着,不但伤好了,连脸颊上都有了血色,红扑扑的小脸映在日头下,是勃勃的生气。
他对着聂思川行了大礼,少年老成的调子说着:“本宗多谢聂门主救命之恩,若今后有需要玉氏之处,尽管提出,我玉有恒,欠你两条命。”
聂思川却摆摆手,回答:“不必谢我,是该好好谢你姑姑。”
玉有恒又笑:“姑姑自是要谢的,聂门主的恩,本宗也是要记着的。”
玉青佛浅笑,敲向玉有恒额头,“你若做好这家主,便是最大的谢我了。”
愉快气氛充斥整个内厅,聂思川手中那扇子摇动,又问:“打算何时回玉氏?”
她思虑片刻,“便午后吧,这么久了,该让恒儿露露脸了……玉青江他们那群老狐狸,留得越久,越是威胁。”
聂思川手中折扇微顿,不过转瞬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也好,那午后我便备车,送你们回去。”
“谢聂门主。”玉有恒接了话,看向玉青佛,只见她缓缓低眉,唇边漾起个笑,轻声说着:“不必送了……会再见的。”
聂思川亦是笑着,面上促狭之色更为明显,那扇子几番扬起的风都卷了发丝,他又说:“不是我送,是车夫送。”
玉青佛嘴角笑意微僵,她对上他的眼,“聂思川……”
“我多谢你。”
“欸,这就生疏了。”
时光流转间,再见聂思川已是三月之后,玉有恒接管了玉家,她也乐得清闲,日日里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那日她行至荆州竹坵,时正值黄昏,竹子镀上金光,映上那赤红色彩霞,盛夏时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下望去,是无尽的渭水长河,日落残阳照在河面之上,美若金汤。
她扶了扶头上斗笠,挑了位子坐下,抽出腰间那管琉璃笛子,缓缓吹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却甚为熟悉,她嘴角扬起抹笑意,曲调声声回荡在竹坵,颇为空灵。
一曲吹完,她回头,抬眸望向身后的着了墨绿衣衫的公子,笑着,说道:“聂门主是得了空,也看上了这好地方,来放空放空?”
“我可比不得三长老清闲,只是近日门中我那伺候丫头走失了,我自己不甚习惯,便挑了个好天气猜个地方寻寻……”
“那丫头心狠得很…骗我说回了娘家,可总是去四处玩赏……”
玉青佛闻言皱了皱眉,应和着:“那聂门主…可真惨……伺候丫头跑了…都要自己出来寻。”
他也作委屈样,回着:“三长老明事理……可以帮我找一找吗?”
“她穿青色的衣服,那衣裳总绣着金莲,头上戴着莲蓬状的斗笠……哦对了,她生的极美,可手臂上有些疤……”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眼里是聚成花朵样式的彩霞,霞光半开承了日头原有的光,衬上西山渭水,有些缠绵悱恻的美。
她缓缓出声:“聂门主……你若想她想得紧,不如这样说。”
“哪样说?”
金光漫进她眉眼弯弯,她掀开斗笠放于身侧,起了身,走向他身旁。
“惟愿无事常相见……”
聂思川微怔,旋即笑起来,眼中的温柔似乎快要溢出来:“更求有事不相离……”
日落西山时天空是人间艳色,却不及他眼里真切笑意,玉青佛笑得更深,又回望那只余小角的日头,倚在旖旎的西山尽处。
原来,日落黄昏,不仅仅是迟暮。